林祀随意道:“一国公主殒命于敌国，他作为驸马——”
他将身子微微前倾，道:“还有活路吗?”
这就不是个人恩怨，而是关乎国家荣辱的大事了。
就算永和帝不喜自己，可就算为了大梁的脸面，也会严惩萧云湛。
大概率会要了他的命。
林祀看着宋今纾明显的情绪波动，心情更加愉悦。
“就这么跟你说吧，现在晋国只有我和太子两位皇子，此事一了，凭李烨那个病秧子，这太子之位，还不一定花落谁家。”
宋今纾只觉得后悔，当初自己一心要跟来，反倒给大梁和萧云湛添了乱。
林祀拍拍手，站起身来，转身要走。
踏出牢门前，他说了一句:“不要想着逃走，这里都是晋国最得力的守卫。就看你那驸马，有没有这个本事找到你，我倒很期待他能自投罗网。”
林祀边走边笑，笑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显得如此瘆人。
林祀走后，宋今纾彻底没了力气，无力瘫倒在墙边。
萧云湛，是我连累了你。
加之受了不轻的伤，又许久未进吃食，她很快又晕了过去。
等宋今纾醒来时，窗口已经没有光亮透进来，大概已经是夜半时分。
她闭上眼睛，努力保持清醒。
一道女声响起，“开门。”
“是。”
开门的“吱呀”声有些刺耳，宋今纾没有力气去看来人。
“公主殿下，醒醒。”
声音有些耳熟，宋今纾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她艰难睁开眼，看到了自己从未想到会再见的人。
“谢小姐……”
谢皎放下食盒和蜡烛，蹲在宋今纾身前。
“殿下受苦了。”
宋今纾强撑着坐直身子，接过谢皎递来的烙饼，感激地咬了一口，问道:“谢小姐为何会来看我?”
谢皎垂下眼睫，道:“听李烨说，你被飞云将军抓住，送到了江城地牢。作为大梁人，我理应来看看你。”
宋今纾没想到晋国太子会告诉谢皎这些，心下一动，轻声道:“谢谢。”
半晌后，谢皎眼底有些泪光，犹豫再三，她还是开了口:“姬霖……可还好?”
宋今纾看着谢皎，知道她不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而是知道自己与姬霖的往来。
“那些信，你都看到了?”
谢皎抹了抹泪，轻轻点点头。
“我时常会收到他的书信，他说他与你投缘，又说他对不起我，与慈安公主意外有了孩儿……”
“那你为何从未回信?”
谢皎偏了头，声音已然哽咽。
“我如何回信?我和他如今已各自成亲，如何再能通信。”
宋今纾也明白谢皎的无奈。
她看着谢皎，会心一笑。
“你面色红润，可见李烨对你不错，想必姬霖知道了也会略感宽慰。”
谢皎摸了摸脸，无奈道:“正因如此，我才更加为难。此次两国交战，林祀——不对，应该是李祀功劳最大，若晋国得胜，李烨的太子之位便岌岌可危，我和他在晋国将再无立足之地。可是我的私心却是大梁能够战胜晋国……”
宋今纾也不由得伤感。
她看得出来谢皎对李烨并不排斥，说明当初宫宴一事，李烨也只是被逼无奈。
她伸出手，想抹去谢皎脸上的泪，可想起自己的手沾满尘土，于是悬在半空又放下。
“殿下很聪明，烧了粮草后，大梁获胜的可能性变得更大。只是现在当务之急便是要救你出去，不能成为李祀的把柄。”
宋今纾莞尔，宽慰谢皎道:“你先别为我担心，你既然能出入地牢，想必李烨给了你一定的权利。所以，我可不可以请你帮我做一件事……”
谢皎整理好情绪，道:“若能解殿下燃眉之急，是我的荣幸。”
宋今纾听她这么说，半开玩笑道:“你瞧我现在的模样，都已经是阶下囚了，你还叫我殿下。”
谢皎挤出笑容，问宋今纾有什么她可以帮忙的。
宋今纾正色，道:“我需要纸笔。”
谢皎从袖中抽出信纸，道:“现在只有这个……”
宋今纾只是接过，直接咬破自己的右手食指，借着蜡烛微弱的光亮，将纸垫在自己膝盖上写起来。
谢皎瞳孔张大，但看着宋今纾聚精会神的模样，虽震惊，却无法阻止。
写完后，宋今纾如释重负，将血书交给谢皎。
“谢小姐，若你能派人将这封信交到我夫君手中，我不胜感激。”
谢皎仔细将信收好，“殿下放心。”
她走到门口，还不忘嘱咐。
“殿下一定要进些吃食。”
宋今纾点点头。
谢皎走出门半步，又转头道:“等殿下见到姬霖……请告诉他我一切安好。”
宋今纾一愣，还是点头答应了。
自己真的能回去吗?
谢皎彻底离开了，牢房里又只剩下宋今纾一人。
她吃了谢皎带来的食物，好歹恢复了些许力气。
只是入夜渐微凉，寒风透过窗户灌进牢房，又让宋今纾回到了以前在宫里的日子。
她蜷起身子缩在角落，将仅剩的干草盖在自己身上，企图能阻止寒风。
可是干草的作用微乎其微。
宋今纾打着寒颤，将头埋进膝盖。
另一边，谢皎走出地牢，将信悄悄递给身旁的一名侍卫。
“务必亲手交到萧驸马手上。”
侍卫接下信，又听谢皎郑重嘱咐道:“不要被任何人发现，包括太子。”
侍卫点头，领命而去。
谢皎刚回到东宫，李烨便迎了上来。
他给谢皎披上衣裳，道:“皎皎出去买钗子都这么久，东宫什么都有，何须你亲自去跑一趟。”
谢皎莞尔，道:“只是顺道出门走走罢了。”
李烨揽着她朝寝殿里走去，边走边唠叨。
“你现在还有了身孕，莫要再出门了。需要什么，我找人给你寻来便是。”
谢皎神色不明，手不自主地抚上了自己的腹部。
“好。”
“主子，方才有人送了信来，说是要亲手交给你。”
萧云湛坐在大帐内，周身散发着寒气。
“让他进来。”
萧云湛看着来人，问道:“谁派你来的?”
男子回答:“驸马只需知道，这封信对你十分重要。
男子从袖中拿出书信，解良接过，递给了萧云湛。
萧云湛打开书信，信上的血迹触目惊心，他快速扫过上面的内容，眼神越来越阴戾。
见任务完成，男子很快退了下去。
解良不禁问道:“主子，可是晋国那边的消息……”
萧云湛拳头捏得死死的，书信被他压在桌上。
“带上我们的人，去江城。”
解良不解道:“主子，为何这么突然要去江城?”
萧云湛起身，语气已经有些急躁。
“这边剩下的事让万应自己处理，马上动身去江城。”
解良不疑有他，马上出去调动死士了。
萧云湛站在帐外，望着天上繁星。
他险些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周身的戾气已经按压不下去了。
萧云湛抬脚走向宋今纾的营帐，再不顾疏影的话，拔起剑就闯进了营帐内。
他将剑架在“宋今纾”的脖子上，胸膛剧烈起伏着。
“宋今纾”震惊道:“驸马，你做什么?”
手起剑落，在那人失去血色之前，萧云湛冷声道:“她从不唤我驸马。”
萧云湛踹了踹那人的尸体，弯腰撕去了那人脸上的人皮面具。
“你也配用她的脸。”
疏影听到动静走进来，看到倒在地上的陌生女子，已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萧云湛仍旧愤怒，面上却丝毫不显。
“自己去领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