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要面对的,你只管做你的事。”
“大人……为我堵上你的前程和性命,值得吗?”
这些日子他躲在闻皎的家中,只看到她焚膏继晷,宵衣旰食,与他见过的所有官员都不一样。
“我不是为你,是为正义、公理。齐岳,我要你答应我,永远不同流合污,不欺压百姓,永远不畏强权。”
“好,我答应你!无论他日何种结果,无论我身在何位,都会做到!”
闻皎抿着唇,嘴角一弯,强迫自己露出笑,“好。”
“大人,你不累吗?”
她的嘴角凝固了,眼神也失了焦距,片刻后才怅惘地说:“我没得选。”
怎么会不累呢?
走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可是她又不能放任自己什么也不做。
“我只是居其位而谋其事。”
应齐岳想到了母亲,她总是说,“阿岳啊,你要做个好捕快,对得起父老乡亲。”
同僚总会嘲笑他的固执、不合群。
应齐岳眸光含泪,原来这世上还有与他同行的人,“能得大人赏识,齐岳三生有幸!”
闻皎似乎想起了什么,神色晦暗,沉思了会儿才告诉他:“有件事我骗了你。”
“是那个流氓么?”
“你知道?”
“我调查过死者的生平,再将多人的说法串联后推敲过,那个地痞流氓该死——”
“所以你后来没有再找我的麻烦。”
应齐岳难得露出笑,“是,大人您没错,我只是……只是好面子。”
他赧然道:“虽然律法规定您有罪,但我觉得您没罪,若我今后真能为官,一定改变这条律法。”
闻皎直视着他,露出浅浅的笑容,“好。”
“布谷——”
“布谷——”
应齐岳赶紧捂住小方的嘴,“这会儿哪里来布谷鸟!”
小方歉疚地冲他笑笑,“下次学猫叫。”
应齐岳点了点头,“说正事。”
“秦家的人脉特别广,跟京里谁都能搭上关系。五爷秦霄是太子詹事邓尧的表亲,秦六爷庶妹嫁给了晋王府的管家,秦家大爷的孙女还是楚王的宠妾……”
这关系还真是盘根错节,从上往下查竟然也是这样的结果。
他有些气馁,抬头看着星辰,有种怎么也翻不过天的无力感。
幕后之人隐于苍穹,一只手便能碾死他们。
小方感受到了他浓浓的失落,“哥,我查了你被诬陷的事,污蔑你那家人——”
“不是不让你查!”
“……你放心,我趁换班的时候偷看的卷宗,没跟任何人说!”
应齐岳松了口气,欣慰于小方的成长。
“我可谨慎了!咱们衙门那帮人是什么德行我清楚着呢!”
“小方,谢谢。”
“说谢就生分了!哥,跟你说个高兴的事儿,你那未婚妻又定了新人家。”
应齐岳冷笑,“这高兴么?”
“刚定亲那男的就出天花死了,老天有眼!都传她克夫!”
“呵。”应齐岳嗤笑,心中燃起一丝快意。
“对了,有件事挺奇怪的,前几日秦六爷与人斗蛐蛐,人家的蛐蛐把他的蛐蛐斗死了,他非要让人赔他一只,不然就要人家好看。结果人家也是个有背景的,两人互骂,这秦六爷没骂过,气得吃醉酒在酒楼撒泼,逢人就说自己有太子的关系。”
“他就算吃醉了酒乱攀关系也该攀晋王的……不过晋王脾气差,估计他不敢。”
“接着说。”
“啊?哥,我说完了。”
“这件事还有什么细节?”
小方努力回忆着,“没了,后来秦五爷冲进酒楼打了他一顿,把人扭回家了。这六爷啊就是个纨绔,也就皮相生的好,比秦五爷差远了。啧,听说秦老爷子病了后把大权给了秦五爷,六爷怕他怕得要死。”
“你接着帮我留心秦霄。小方……”应齐岳想了想还是委婉的说,“下次多讲没用的事。”
“好嘞。”小方见他马上要离开,有些不舍地拽住他的袖子,“哥,一切小心。”
“放心吧。”应齐岳眼睛泛酸,摸了摸他的头,“你也保重,不要以身涉险。”
他猛然想起闻皎的话,他需要一个证人。
没有人比小方更适合做证人了。
可是做他的证人……
看着应齐岳犯难的样子,小方疑惑地问:“哥,怎么了?”
“你……愿意做我的证人吗?可能,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小方躲开他的眼神,沉默了。
他才二十岁,还没有娶妻生子,还有老母要奉养,他怕死……
“没事,我再想想别的法子,你保重自个儿。”
“哥,对不起,我明知你是冤枉的……”
“回去吧。”
“我,我走了。”许是内心有愧,小方的脚步格外快,身影很快消失在拐角。
月色凄冷,星辰黯淡。
好在月亮还在。
这世上没有第二个闻皎,没有人会如她一样明知山有虎,还会提剑向虎山。
可只要她在,那么指引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