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管伸手扫过吧台上的几百块现金,转头又琢磨起最近从 H 国传来的号码球玩法。
这期的奖金池至少有十亿,等中了号码球,自己哪还需要这份苦逼工作看人脸色。
黑网吧分为上下两层,楼下散座,楼上有包间,唐立青对这里倒是颇为熟悉,毕竟两年前离开北斗公寓时,自己一时找不到住处,也曾躲在这里窝过两天。
小地方没有禁烟的规矩,全靠自觉,加上糟糕的通风环境,使得整个室内乌烟瘴气。
一眼望到头的一楼散桌,除却几个人游戏打得正起劲,时不时发出喝骂声,其他人纷纷对着电脑屏幕上几个正在跳转的数字,目不转睛。
唐立青没眼看他们,脚下调转方向上了二楼。
裸露钢筋的水泥台阶,颜色污秽不堪,与她记忆中的没有丝毫变化。
二楼拢共五六个包厢,只有尽头的包厢算得上干净,价格也最高。
包夜需要八十元,但也比寻常旅店要便宜许多。
唐立青没有丝毫迟疑,踱步至最后一间,轻轻拧开把手。
空无一人,卡座上的电脑屏幕亮着白光。
她下意识略过显示屏,转而向包厢内四处搜寻,不愿放过任何细节。
机箱风扇作响,靠墙边的唯一窗户也从外面被封上防盗网。
早知如此,今天出门时应该掐算一下黄历才对。
唐立青心头暗暗想着,刚要转身离开房间,电脑显示屏却跳出了消息弹窗。
主机被远程操控,在桌面文档中跳出几个红色中文 —— 小心边听白。
红色字符之后,紧跟着黑蚁资本的集团 LOGO 落在屏幕,甚是晃眼。
有人在提醒自己?还是自己的身份已经被发现,那人在其中挑拨离间?
李达乐、毛文明,乃至于突然请病假的彭建博。
会是江川水吗?如果是她,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她明明知道,她对自己说什么,自己都会信。
何必要用这么曲折的法子。
连日来焦虑不安的情绪混合诸多疑问,让唐立青的心情瞬间爆发。
“出来!”
她对着空气发泄般喊出几句,耳蜗嗡鸣声再度袭来,像是信号被干扰的电磁在细胞内逐个跳跃。
包厢内安静至极,唐立青瘫坐在靠背椅上,左臂撑住脑袋,余下的一只手在键盘上来回敲打,输入一段文字:你是谁。
简短三个字,对面似乎犹豫了许久,也并未回复。
正当唐立青再度拖着沉重的步伐,将要起身离开之际,屏幕上才再度跳出一段小字:别说话,有监听。现在不能见你,小心成康安,小心边听白,想办法加入永乐会,你想见的人自然会出现。
看完前面半句,唐立青下意识低头检查自己身上的衣物。等后半句弹出,她的心瞬间揪紧,指节颤抖着快速回复对方:你就是她?对吗?
焦急的心跳,在沉默中一点点被磨平。
两三个小时过去,电脑屏幕跳闪了三次,对面仍然没有回复,直到点数时间用尽,光亮彻底变为黑暗。
也许是她,也许不是她,抛开这人的身份,结合种种表象,自己也应该小心才是。
心中的思绪万千,却无人可以倾诉。
她不愿意抱着恶意猜忌好友,却也不想在这座城市里被一一拆分,被悄无声息地啃掉骨骼血肉。
沉重的脚步声逐渐踏下水泥台阶,行至一楼吧台收银处。
G 城凌晨两点半,是 H 国的晚上七点。
网管睁着大大的黑眼圈,正聚精会神地盯着电子屏幕上的实况转播。
“6……6…… 再对三个数字就行了,一定要是 6 啊!”
“傻逼,少做梦,这玩意儿就是骗人的,连对 12 个数才能中头奖,神仙都难弄!” 网吧老板踩灭烟蒂,瞪了网管一眼,嘴里骂了几句,随即走上二楼巡察,正好与唐立青擦肩而过。
“切,老抠门,我要发财了第一时间就举报你开黑网吧。” 网管扫过一眼老板的背影,又迎面碰上唐立青下楼,嘴里更是没什么好话,接连往外吐。
“看什么看?我早晚会发财的!”
唐立青心事重重,懒得跟他计较,可仍然闻声回头扫了他一眼,见他面黄肌瘦,两腮无肉,想来也不是发财的命,于是多嘴回道:“你想发财?靠什么?”
“彩券!H 国发行的彩券!乡巴佬,懂不懂啊你!”
这句不经意的话,却像一道闪电,瞬间点醒了唐立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