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三人陪着永嘉缓缓骑了一段路,心下都觉得有些无聊。
永嘉笑盈盈道:“父皇今日已经陪了儿臣许久,您和皇兄事忙,不必再陪着儿臣慢悠悠骑马了。”
闻言,皇帝点点头,命令跟来的侍卫宫人:“看好公主。”
他确实还有事,该赏的还没赏,该罚的还没罚,招手让两个儿子跟上,拍马走了。
等三人都骑出视线,永嘉抽马向前,回过头道:“谁也不准跟着我。”
她自重回到十五岁后,就没有这么放松过。
暖洋洋的空中流动着如同果子熟透了的馥郁香味,周遭树影婆娑,投下一地镂空金玉般的碎光。
鸟鸣嘤嘤,虫声绸绸,见四下无人,永嘉扔开绳子,张开双手。
和风拂面,永嘉长长舒了一口气。
方才见到王润的瞬间,她以为她会忍不住流泪。
可她没有。
心头只有一丝怅然。
永嘉自嘲地轻笑一声,同床共寝了四年的驸马,她决心不要就不要了。她觉得王润不会是给她下毒的罪魁祸首,对他也没有丝毫怨恨。
而今日,她和王润连对视都没有,他应当都不知道被传来西苑的真正原因。总归和前世是大不一样了......
正想着,永嘉忽而听到一声尖利的鸟叫,像是猛禽发出。她一惊,忘了手早就松开,急急忙去握缰绳,却用力过猛反而往后仰,身子一斜就从马上摔了下去。
好痛!最先落地的左脚脚踝,钻心一般疼痛,背上手心都有擦伤。永嘉痛得眼泪一下子掉下来,勉强支撑着自己坐起来。
她最初控马太快,又喝令护卫都不准跟着,放眼望去,一个人影都没有。
永嘉第一次觉得,西苑还是挺大的。
她轻轻捏了捏自己的脚踝,倒吸了一口气。想靠自己站起来,是不可能了。
永嘉拍拍额头,不该胡思乱想,不该打发护卫的。一阵懊悔之情袭来,永嘉捂住脸抽泣,一滴咸咸的泪水流到手心,刺痛让她立刻放下手。
她掏出手帕,擦干眼睫和脸上的泪水,而后将手帕整整齐齐叠好。忽而间,她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骑装是大红色的,应当很显眼。永嘉正想着要不要扬声呼救,来人已经在她几步远的地方停马。
他飞速走到她面前,单膝跪下道:“臣参见公主。”
永嘉微微仰起脸,情不自禁往后瑟缩了一下。
竟然是谢照。
他神情有些古怪,没一会就恢复了冷淡,仿佛在这里撞见一个落马的公主很是寻常。
这里只有他们二人,四目相对,对上他黑漆漆的眼珠,她有些害怕。永嘉不由自主地看向他腰间,他今日没有佩刀。
谢照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问道:“公主为何独自在此落泪?”
说话间,少年洁净的气息就扑在她附近。他没有熏香,永嘉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味和林中清新的松针味道。
永嘉声音发颤道:“我不慎落马,劳谢大人扶我一把。”
谢照没动:“公主可能自己站起来?”
“不能。”
永嘉抬眼望着他,她要是能站起来,还会在这里干坐着傻等?
谢照飞快上下打量她,最后停在她的脚踝,猛地收回视线,耳垂微红。
她顿觉莫名其妙,低头一看才发现靠近脚踝处的衣裳磨破了,露出一小片欺霜赛雪的肌肤。永嘉粉颊生霞,瞪了他一眼,见他已经看向别处,才悄悄扯了扯衣裳覆住。
谢照站起身自顾自上了马,没看永嘉:“扶起公主,于礼不合,臣去请二皇子过来。”
“等等!”
“公主有何吩咐?”谢照回过身,微微皱眉。
永嘉叫住他是一时冲动,不知该说什么。
他居然就这样走了?
于礼不合?永嘉从没有这样的念头,她是君,他是臣,他扶她一把和普通护卫扶她没有区别。
可他这样想,是当真过于守礼把她当成一个来相看的未婚姑娘,还是生怕和她扯上关系就得做她的驸马?
亦或是因为有了宫外相见过一回,觉得她是故意摔下马吸引他的注意?
永嘉狐疑地打量他冷淡平静的面容,料他也不会如此自大!
“公主有何吩咐?”
她问道:“方才比试,你是第几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