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雕像意外的做得很好,可除去一个没有五官的人头外,祂其余部分都与各式各样的鲜花绿叶蛇虫鸟羽融在了一起,很有种怪诞之感。
远望下,神明海藻一般卷曲的头发在发间穿插有穗状的薰衣草,颈侧系得极紧的飘带垂下一截变作吐信的蛇,蛇身炸起的鳞片栩栩如生,从上而下以竖瞳俯视信徒,并于两侧展开一对洁白的羽翼。
越往下,它就越像纯粹的花鸟雕塑,但离远了看却又像是一团团扭曲挣扎的触手,令人遍体生寒。腰间开始,直挺有力的灌木枝条变作仙人掌的芒刺,挤满了大朵大朵开得热烈的月季玫瑰,而在最后,这一切都尽数化作了层层叠叠的羽毛。
雕像的底座与主体是分割开的,模拟了海边镶嵌贝类的礁石,粗糙得让人分辨不出真实材质。
在它的后方,巨幅的油画用十分鲜艳的色彩描绘着一些很抽象……或是印象派的东西。邪教中一切皆有可能,所以这地方挂着这么一幅大作或许也是正常的吧?
从整体来说,这整个教派给人的感觉很鲜亮。
甚至有点饱和度过高了。
她又转过身去看同伴,除了自己,一齐站在这块儿的人里没几个还有精神的,全都蔫蔫地垂着脑袋。
于是她视线再度落回大厅的边边角角,思绪翻涌、带出些破损泛黄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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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祭典需要什么?
这个问题即便不咨询那位看起来就很有经验的克斯科,洛亚芙尼心里也是清楚的。毕竟若非十三岁那年举行了一个成功的神降仪式,她生命中也不会有后续那样多的波澜起伏。
祭乐、祭舞、祭品。
引来天地之灵的器物,为投下的神明意识所准备的宿体,提前画好的法阵,隔绝干扰因素的保护罩。
流传千年的故事与虔诚真挚的信仰在烟雾缭绕中上传至天外天的玄妙之地,檀木净化出的一片洁净之地在冗长的祷告颂词中汇聚出一个风旋一样的漩涡,祭司像乐团指挥家一样指挥着信徒们做些重复的动作,再经过一些意味不明像是夹带私货的步骤,最后把一团不明物质从夹缝里拉扯过来即是成功了。
若这里也同样按照这些个步骤进行,自己应该能欣赏一场挺用心的歌舞表演。
[没花钱,赚了。]
“你这有点乐观过头了吧……”
对于某人的淡定,克斯科真是越发痛恨自己生来话多了。在这样一个超级没意思的人面前,似乎说什么都会被无视。
然后他就更想说。
不知这次又过去了多久,男人去而复返,把洛亚芙尼和其他人分隔了开。
[怎么又是我当宿体?]
在被命令坐在中央的凳子上后,女孩结合自己丰富的经验很快就猜到了此举用意,但整个人仍是无动于衷,涣散的视线重新聚焦回也只是望向那一圈呈瓶状、上宽下窄的鼓。
不等她对着鼓上特殊的纹路多加思索,祭典开始了。
白烟晃过重要的法器,类似于心理安慰地祛除去多人经手沾染的负面程式,待掉下的灰变为合格的颜色就自行熄灭。
祭司手里攥着大粒的海盐在最外侧绕着圈边走边撒,嘴巴张张合合,洛亚芙尼分辨不出这些口型对标的含义,听来的声音也很含糊,或许是在念些咒语什么吧。
撒完了盐,眉目锋锐如刀的女子将手自然垂落于身体两侧,神情肃穆地从那条直通神像、也直通洛亚芙尼所在的路上过来了。
与此同时,教内的乐师开始演奏。
人们能听到耳边传来轻柔的竖琴音,琴弦颤动,一声叠着一声,像海浪涨潮扑湿足趾,又像海鸥落到肩膀上煽动翅膀,让风吹乱垂落的发丝。
祭司应和着乐声,乐声也应和着祭司的诵唱。
多么独特而优秀的表演,可惜选定的背景与时机着实不好,这会的洛亚芙尼正是最忙也最要费心神的时候。
若现在不抓紧,待会跟祭司凑近了可就没机会搞小动作了。
时间紧迫。
柔美的乐声已经进到第二个篇章,有些许的重音跳跃着砸向听觉神经,配合着祭司的步伐尽显祭乐之庄重。
洛亚芙尼手指一勾一动,绳结松开大半。
她立马调整角度预备从袖口拿取东西,恰逢此时,齐齐奏响的鼓声惊天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