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洋的深蓝里,窗框投下十字的影子。
女主披着那身衣服在房间内仓皇逃窜。
“人人为祂而欢呼,载歌载舞,欢乐热烈!”
原来百叶窗不仅在边上有,背后也全都是。细密的线条残酷得如同刀痕。
[很符合我对神的刻板印象。]
“是吗。”克斯科笑了下。
她仔细看了眼,女主在胸前做出了双手合十的祈祷手势。
墨色的、正活动着的高大剪影被印在全是百叶窗背景上,有一瞬间,它们像一群人手拉手围着篝火在跳舞。
[她先前还很高兴来着,现在又在怕什么?]
“或许是害怕死亡。”
[我以为她有心理准备。]
“可无论如何,人就是会害怕死亡的。”
洛亚芙尼有一瞬间想问他,所以这是他害怕死亡的原因吗?因为他觉得自己是人?可随后又失了兴致。
场景灯光重回正常,恍若疯癫的女主笼罩在无光的阴暗下,旁边的女仆却是很健康的样子,身周蒙着淡淡的亮。
所谓生死之别,就是这样而已。
男主阿尔弗莱德来了。
音乐声生动地模拟出女主的心如擂鼓,像无数只蜂蝶飞舞在一起,制造出轰鸣的风暴。
[这是,属于她的审判与裁决。]
洛亚芙尼轻声说。
她距离死亡很近的时候,也曾听到过这样大的声响,紧张检查好一会,才发现不是敌人,是自己血液的鼓动、和骨骼在咔擦作响。
**
蓝天白云的好天气,狙击枪在民宿的窗户上架起。杀手等测试完风速,便安静地趴俯在地上,几乎动也不动。
东风1级,风速2km/h,空气湿度30%
各种微小的数据被熟记于心。
他是接到这项雇佣任务的其中一员,另外还有穿着便衣安插在附近的,与伪装后藏在剧院里的。
雇主的要求是对目标进行干扰,能杀死最好,然后嫁祸给另一方。
目标的资料事先他们都了解过,不是什么好捏的软柿子,但任务并不算难,大家还是愿意为雇主那丰厚的赏金努把力的。
瞄准镜中,普普通通的日景被分割成一格一格。
因为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暗杀任务,他并不清楚对方会从哪出现,所以进行测试时只稍微对一栋建筑的墙壁开了一枪,熟悉了下手感。
耳麦内连着队内的公共频道,有人在负责盯梢目标所在的包厢。据说是出现了意料之外的人员,正好一男一女。
男方看着不是能打的,女方倒是很明目张胆地掏出来了枪,像示威。
时间快到了,他想。
心跳声慢了下来,而其他的声音相应变大。
**
[她要死掉了。]
“你指剧情吗?”
[可能吧,也可能两者皆是。你的感官有些干扰我。]
“这里的杀手不太会对他们动手,这没有太多好处,只会增加不必要的麻烦。你忘啦,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魔法,死亡的作用不大。”
[这样啊。]洛亚芙尼不自觉松了口气。
台上,男女主间的误会被解除,但薇奥列塔饱受肺病与心病折磨的身体却很难痊愈了。
女主深知自己没有好转的希望,“这世上将无人能令我重生!”
唱到这句时,她捏紧了拳头,浑身在发抖,完全不能接受这可怕的命运。
“啊,万能的天父!年轻的生命就将终结,我忍受了无数的苦难!死亡的脚步比黎明更快,我白熬了多少个垂泪的长夜!”
她痛不欲生地弯下腰,抱住阿尔弗莱德。
…………
“其实就算没有男主,女主也会死的。”
[我在意的不是这个。人终有一死,我只是觉得她死得好随便,过得好无聊。]
“很不真实?”
[比我真实。可我不羡慕,更不喜欢。]
两个被排斥在正常之外的家伙一起讨论这种东西是非常怪异的。
说喜欢的话像是高高在上的评价,但说不喜欢,就又像是在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你呢?]
“我吗,我觉得这是地狱。”
[所以你才会成为故事里的大反派。]洛亚芙对这回答毫不意外。
“哇哦,那你想要代表正义来打败我吗?”
[别瞎想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我不喜欢参与阵营之争。我想杀你,完全是为了报私仇。]
克斯科却认为这回答比否认更让他高兴。
“好可惜,我是死了才遇到你。”
[滚呐,你个变态。]
…………
女主将自己贴身带着的项链赠给男主,希望他能借这信物,在之后的时日也想起自己,男主那边则依然处于不能接受现实的状态中。
刚找到爱人,对方就要因病死去,一般人着实很难迅速接受这残酷的一切。
“多么奇妙啊!痛苦的痉挛忽停止!”
“恍恍惚惚,我再生!啊,多快乐啊!”
…………
女主在恢复一点体力后,过分兴奋地在舞台上跑了大半圈,最后撞到男主怀抱里,死了。
“她已死去!我的天哪!”
阿尔弗莱德身体有些僵硬,抱着一具尚有余温的尸体,缓缓跪到了地上。
开场时最先出来的是音乐声,闭幕时最后结束的也是音乐声。
…………
场馆一片可悲的寂静,克斯科于耳边突兀响起的声音像喃喃自语,飘忽如幻影。
“等我死后,你会给我立碑吗?”
[怎么,你很喜欢书里女主那个铺满山茶花的墓?]
“不用那么好的墓地,一个小墓碑就够了。”
[我以为你会不屑于这种无用的风俗。]
“但这是新世界,在这里立碑是有不同意义的。”克斯科忽然对女孩胡搅蛮缠起来,“假如最后是你先死去,我肯定会给你搞个超漂亮的墓,所以你也答应我呗?”
[……]神经病。
按照惯例,最后是演员返场谢幕的部分。
结果所有灯具在顷刻间无征兆地熄灭,场地倏然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洛亚芙尼不语,握紧了自己惯用的折叠刀,于这片遍布不明危机的空间中揽住芙黛尼,快步往门口跑去。
她不敢赌这所剧院的拥有者真能靠权势压下亡命徒们要钱不要命的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