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那句话不过是主角的自白,但看到后还是忍不住皱眉。
糟透了。
她想。
星辰闪烁,明月高悬。
宴会还在开着,她却犯了谵妄的症状。
原来的世界里,自己不曾以正常的方式生活,即便是换了个世界的现在,她也没法和“普通”扯上多少联系。甚至于作为帮派继承人的芙黛尼可能都比她要更了解人类社会的事情,明白那些各式各样不便拿来说的潜规则。
而她就只能学着雇主先生的样子去虚张声势,还有拿过去朋友教授的东西生硬地套用。
她不了解未曾亲身经历过的东西。而纯粹的知识显然无法轻易弥补体验上的差距。
多可怕啊,在这个世界结识的所有人,都是她所不了解的。
那种迷茫感如同带浮冰的浪潮,一下一下拍打着她,令她离人群越来越远。
思绪翻涌,她展开双手,把身前的薄被子抱拢住,按在了脖颈和胸腹处。
偏偏这样的她仍有着属于自己的骄傲。
那是十三岁那年,同位体以伪神身份降临面前所带来的,压倒性的傲慢和自信。啊啊,该说憧憬吗,还是渴望呢?
总之就是,完全不想输啊。
**
来到新基地的第二天,她还是没寻着机会和芙黛尼说上话,不过下午的时候有人跑过来给她递了封信。信封上面没标明具体的收件人和寄信人,但因为走的渠道是芙黛尼那边的,相关的主事人被提前叮嘱过,于是这封飘洋过海、从未知的国度寄来的信依然能够完好无损地交付到洛亚芙尼手上。
里面装着白纸黑字的信件和一张支票。
不用多余的提示来辅助回忆,她知道这是露亚写给她的。
信本身并不长,除开格式化的问好和寒暄,剩下的不过寥寥六七行,大致是对方创业的进展与能够支付的“恩情”。
支票的数目也不大,不过好歹是一笔财富。待晚些时候,洛亚芙尼要去把钱取出来,再兑换成金砖随身携带。
中午,终于空出来一些时间的芙黛尼让下属把话带到,邀洛亚芙尼一起共进午餐。
定好的地点在基地主建筑的最高层,视野很好。秘书小姐帮忙占好了靠窗的两个位置,并把周遭给清场了。
不受干扰的其他地方则坐满了基地内的普通员工。
已接下分部管理者职务的芙黛尼到的比她还晚,被通宵达旦的工作磋磨得在眼下生出淡淡的青灰。
“急需处理的事项真的好多,我一整天超级超级忙的啊——!”
就连午饭时间都惨遭压榨的少女一脸忿忿。
洛亚芙尼不方便随意插嘴这种话题,只用起伏不大的表情表达了自己的安抚之情。
“所以,你需要我做什么?”她咽下口中的奶油浓汤,等对方停下来后问。
芙黛尼抬起头,语气轻松,“如我上次所说那般,我需要你做的事并不复杂,要见的那个人你也早认识了。”
“是嘛,”洛亚芙尼笑了,“听上去简单得和公费旅游似的。如果希拉瑞莉女士那会给出的诚意同你一样,大概都轮不到你撬墙角了。”
不知何时起,和少女一并前来的人悄无声息地退下了,就留负责保卫安全的人隔着一个很难听清两人交谈声的距离远远观望。
餐厅高大的立柱巧妙地于角落隔开一片不起眼的视线死角,金芒亲吻眼前人的发丝,而那原本生机勃勃的翡翠绿眼眸里酝酿着潮湿黏稠的杀意。
这毒蛇似的杀意对准的不是自己,洛亚芙尼能分辨得出来。
……
“你的目的是什么?”
洛亚芙尼问。她翘起右腿叠放到另一边的膝盖上,左手臂撑在桌面,用手掌托举起下巴,像是心血来潮才多问了这一句。
“哎?你竟然会好奇任务以外的事?”
芙黛尼睁大眼睛。
在针落可闻的寂静里,餐具互相磕碰发出的声响无比刺耳。
“好歹是我的前任雇主呢。”
她把自己与那个女人彻底分割开,不愿和其粘上一点关联、惹来多余的麻烦。
而少女用这些时间收拾好了自己乱七八糟的心情,温声道:“我也不清楚你猜到了多少,但我对母亲她是没有恶意的,只是随着我长大,太多太多的人避开她的视线想来杀死我,所以我到底无法像个正常的女儿去爱她。”
“……”
“有时我想,如果她蠢一点就好了,这样便不会有那样多的追随者把小心思打到我身上。”
芙黛尼喃喃自语,“或许啊,她也是这样看我的吧。”
“如果你目标达成、成为新首领,你还需要和我进行原本的交易吗?”
洛亚芙尼在意的唯有这点而已。
“大概不会吧。一旦成功,我便不会再有现在的自由。”
芙黛尼看得很透彻,所以话中没有任何的迟疑与犹豫,“不过我许诺过的报酬不会有太多变化,在这一点上,你大可以相信我。”
“好吧。对了,我在那边的屋子记得给我留哦。说不定我还会再回去的。”
“行,我会记得吩咐属下定期去打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