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帝千算万算,没想到自己为夏霁精挑细选的夫婿,竟连她生死都不顾。
如今西宛、且末小国蠢蠢欲动,北齐与大夏关系暧昧不明。
夏霁失踪之事不宜声张。
夏明帝走到裴凝面前,龙靴上的龙鳞寒光凛凛:“给你们十日期限,十日后若无法给朕个交代,裴氏一族自担后果。”
裴国公千恩万谢地磕头辞罪,裴凝一脸淡然跟在他身后退下。
刚走出宫门,裴国公便一脚把裴凝踹在地上,声泪流下:“老夫为官一生,为大夏鞠躬尽瘁,竟教养出你这个畜生,
为了一个外室,弃自己结发妻子不顾,裴凝,你好大的胆子,你是不是以为我老了,就管不了你了?”
裴凝拍拍朝服,顺势跪在一旁:“父亲,雪心不是外室,我与她并无苟且。何况公主不守妇道,骄纵任性,是她自逃在前,等找回她,同她和离后,我自会迎雪心入门。”
裴国公捂着胸口,咳嗽不止,裴凝抬手扶他,被他一甩:“好好好,既不是外室亦不是裴府下人,让她离开裴府,我丢不起这个人,十日之内,若寻不到公主,你等着给老夫处理后事吧。”
“父亲!”裴凝垂首俯下身子,裴国公头也不回,早已坐着马车远去了。
*
承乾宫位置偏远,赵巡册封沈淮序后来过几次,大多时候被他气急而去。
索性眼不见为净,赵巡也不想给自己添堵。
沈淮序与宫内其他人很少来往,自得清净。
送到承乾宫的婢女们也乐得清闲,这里不仅事少,沈淮序宽厚待人,她们来此后的赏赐颇丰。
以往她们在主子身边侍候,若有幸遇个仁慈宽厚的主,还能少受些苦;但在这等级森严的宫闱内,没有人能一直和善,这样的人早晚会被吃掉。
再人淡如菊的人也难免捧高踩低,又有谁会甘愿一直任人揉捏,被踩在脚下呢。
对于她们来说,不用像之前一样提心吊胆伺候,但又心有不甘,毕竟这王非“真王”,沈家败落,不事朝政,只余一空壳罢了,她们既享受这儿的安闲,就更不愿随沈淮序出质,远赴千里。
夏霁一整日未见沈淮序,听太监说他一早便出去了。
那夜她服了药丸后,不再吐血,本就中毒不深,身体无碍。
沈淮序明明有解药还有意捉弄于她,亏得大家整日夸赞于他,说他从不欺凌女子、尤怜美人。
不过就是为其登徒子名号蒙一层纱,远看虚无缥缈,细看不甚探究罢。
夏霁不时在殿前转悠,门口偶经过几辆马车,奔向宫外。
她眼巴巴地看着马车远去的影子,羡慕不已。
北齐和大夏一样,贵族出门车舆规格不同,世家贵族车舆外挂一车符,以示区别,皇族则以金顶为覆。
一辆金顶车舆驶过,“喵~”一声,一只小猫从车底跳出,躲过滚滚车轮,跳着跃上朱红城墙。
转身消失在视线中。
夏霁蹲地身子,仔细观察,所有车舆除了颜色样式外,并无差异,若非走近,看不出车底玄机。
只有金顶车舆底出现过小猫,她不禁深思。
“你在此干嘛呢?”乐绫从她身后绕出,不经意间吓她一跳。
乐绫如今已能自主走动,干些简单洒扫,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夏霁指指来往的车舆,乐绫探头张望说:“这些车舆出宫也要经审查,而且统归太仆寺管理,出入都要登记,不过今日我看着小六子把车赶去院后了。”
夏霁听罢,转身往后跑,乐绫见她急切样子:“你该不会想…”担心地追了上去。
一辆车舆果真停在那儿,金色穹顶,四角垂着流苏,随风清扬,四周围有雕花围栏,上嵌玉石珍珠,气派不凡。
夏霁俯下身子,歪头去看车底,车底几根横木相搭,刚才那只猫应该是伏在这儿。
夏霁抬头见四处无人,用手压压自己发髻,手脚并用地攀上车底横木。
“喂…”乐绫小声唤她,害怕地四处张望,生怕有人靠近。
车底空隙逼仄,夏霁刚好使自己卡在正中。
乐绫经过几日相处,只当夏霁不想随沈淮序出质,倒也理解,她围着车舆转了一圈:“你放心,不蹲到车底该看不出你藏于此。”
乐绫还是放心不下,她独自喃喃:“你一定要小心啊,若出了事,你可以求殿下,他定会保你。”
不提沈淮序还好,一提起他,夏霁气上心来,猛一抬头,撞到车底木头。
她想摸摸头,但好不容易趴好,不被发现,念及此还是垂下手。
此人果然克她。
乐绫见远处有人走来,小声道:“嘘,有人来了,你万事当心。”说罢,绕到后面躲起来。
沈淮序上了车舆后,轿夫缓缓架车而行,夏霁低头紧握横木。
因着宫内道路平稳,行驶不快,不算颠簸。
但却走得格外漫长,承乾宫距离宫门不远,夏霁感受着车舆调头、停稳、转向、行驶、调头...
竟在宫内绕圈。
她双眼只望着地上,头晕沉沉的。
不知过了多久,眼下的石板路变成土路,好一阵颠簸后,车舆终于停下。
她强忍着胃中翻涌,欲吐而不能,她强撑着精神,等待时机溜走。
一方头狐皮裘靴出现在夏霁眼前,沈淮序开口:“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