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的骂声还在耳边回荡,节目开始的讯息已经传达,台上台下一片欢乐气氛,在骂声与笑声的转换之中,仿若身处一个不真实的时空。不同的场景究竟该用什么样的情绪面对?哪些应该忽略?哪些又应该积极表现?安夕一直在研究一个应对公式,这样会比较“高效正确”,正想着已经自然接话,训练得当。
台下操纵提线的“主人”满意的比赞。
演播结束,所有吊起来的精气神一秒泄漏,安夕无力地跟在小琪身后,听着他絮絮叨叨的总结这场录制待提升的细节。粉丝们依旧在门外等候,热烈的不舍的口号到了安夕这里,成了静默的怒视,口罩遮住了一半狰狞的面孔,露出的眼神更加凶狠,网络上恶毒的文字终于具象为真实的咒骂。
车门关闭,隔绝了喧嚣,安夕觉得脑中的声音反倒愈加吵闹,昏昏沉沉分不清是车门隔绝了外面的咒骂声还是脑内的喧闹隔绝了咒骂声。
小琪的声音由远及近,穿过层层迷雾,终于抵达,“姐,到了,晚上记得看剧本啊,明天还有戏呢,一定要看!”
水从头顶流下,暖流冲洗掉疲惫,身体好像又恢复了生机,安夕感觉稍微缓过来了。门外传来几声敲门声,应该是小琪来送资料。
安夕没多想裹好浴巾跑去开门,哗啦啦一盆冷水迎面扑来,刚刚还冒着热气的身子冻得直打哆嗦。抹去眼前的水,看到满地血红色的水流四散开来,一道人影从面前很快闪过,恶狠狠留下一句。
“去死吧!”
想叫却叫不出来,只大口大口地喘气,颤抖着关上门用钥匙锁了几道,安夕想跑,却脚下一滑,疼痛散开在血红色的水流中,加重了一道红。
抹开镜子上的雾气,被眼前的自己吓得一激灵,好像恐怖片里的女鬼,红色的桨水不断从发缝中流出,在脸上、脖子、胸前留下深深浅浅红色的印记。
身体仍止不住地发抖,曾经安慰自己网络上的恶意是遥远的、无力的、触及不到自己的。而如今这些恶意如此蛮横地宣誓着自己的存在,无论曾经努力建起多高的心理城墙,在来自现实世界的进攻面前却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可还是哭不出来。
重新钻进水流,胡乱地找出洗发水、洗面奶、沐浴露,挤了厚厚一坨涂抹在身上,洗了一遍又一遍,角角落落反复揉搓,可还是觉得不够干净。站在水流下冲洗了很久很久,直到氧气不足感到胸闷,才悻悻地擦干,又呆呆地站在镜子前很久很久,久到好像有点不认识自己了,眉眼、鼻子、嘴巴……哪哪都陌生。
“你是谁?”
安夕迷茫地问道。
“为什么你如此讨人厌?你到底在坚持什么?你难道没发现吗?你的存在只会引起恶。”
“咚咚咚。”
门外又响起一阵敲门声,理智在一瞬间消失,安夕捂起耳朵四下逃蹿,却实在无处可去,最后蹲在淋浴间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敲门声只持续了一阵,屋外安静了下来,安夕听见自己沉闷的心跳声,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更用力地捂住耳朵开始数心跳声。
“1,2,3,4,5……”
不知道过了多久,很多次数着数着忘了数到哪了,又重新开始,直到双腿发麻发胀,终于让意识从沉闷的心跳声中跳脱出来。安夕扶着墙壁缓缓站起来,屋内很安静,听不见一丝的动静,就这样扶着墙壁直到双腿的胀痛消去。
一瘸一拐地走向沙发,手机突然又震动起来,呼吸很快变得急促,心跳声又在耳内充斥,安夕看到拿手机的手在发抖,却无力控制,身体似乎不属于自己。
17个未接来电,是许翊辰。
电话终于被接通,对面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安夕?”
声音从手机和门外同时响起,安夕看向门口,那一滩血红色的水渍依旧看得心惊,安夕听见自己的声音更加颤抖。
“嗯,你在门外?”
“嗯,我在门外。”
小心翼翼踩在血红色水渍的间隙之中,透过猫眼仔细查看,是他,安夕用钥匙转了几圈打开了门。
许翊辰有些凌乱地站在门外,大眼睛耷拉着,眼圈红红的。门开了,他定定地看着安夕,胸口的起伏越来越急促。
一个满是委屈的拥抱撞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