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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十三 风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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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霁沉吟片刻,道:“贵人于我恩重如山,机遇与否,从未想过,我不过是竭诚尽忠罢了。”

顾绘素见她处处谨慎,至今不肯吐口,定是曾经几经生死磨难,不敢将心思轻露,便叹道:“你我虽所处不同,实则一致。当初悖逆庶人与梁家斗得你死我活时,我便已有抉择。后来先帝驾崩,我越过大将军,私下将消息先传给梁贵人兄妹,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郭霁见她毫无保留,又是一阵默然,终于道:“我知道身负使命,只是不知许侍史不过是海西侯安插过来的眼线罢了,如今又形同弃子,为何非要百般拉拢?贵人虽仁厚,为何偏偏在这万事千绪中要去抚恤一个低微女官?我心中有所疑惑,请顾尚书赐教!”

顾绘素见她交底,长吁一口气,道:“你说的没错,贵人虽仁厚,却也不会无缘无故施恩于一个无用的弃子。你应当知道这许侍史跟了海西侯许多年,二人不但有男女之情,海西的一些阴私事,她想必也多所知情。若我没猜错的话,海西侯在京中必养死士。若她倒戈,那自然好。若她不倒戈也没关系。贵人如此又送财物又亲命安抚,海西侯怎么会不疑她?许侍史虽然招摇,却又不傻,自然也怕。何况那马夫死了,她偷情的事,无论真假,都再无辩解的可能,而他们二人关系再无修复可能。你想想会怎么样?”

郭霁略一思索,回道:“若她倒戈,自然会将所知当做投名状悉数倾吐,我们便可获知海西侯机密。若她顾及旧情,海西侯也不再信她,无论灭口与否,反正私藏的力量必然要转移。然京城重地,一点风吹草动便会留下痕迹,那么我们便可确所在,剪灭其羽翼爪牙。”

顾绘素却意味深长的一笑,道:“阿兕,你还是太厚道了。”

郭霁一愣,忽然明白梁氏一党的意图深得可怕。而这网罗的心机,只怕比想象更为凶险。

自先帝驾崩后的许多毫无关联,既无前因,又无后果,却又似乎暗藏玄机与因果的内外大小事宜,东一鳞西一爪地浮现在她心中,纷乱交缠,难以索解。

郭霁心有触动,却又摸不到也看不清,一时茫然纷扰,不可开交。

顾绘素却不给她想清楚的时间,再一次拉起她的手,道:“阿兕,你明日入宫后先不要将许侍史所写的谢恩书表上报梁贵人,先透露给别人。”

郭霁听罢,虽然前事仍然混沌,然自己手头上的事却豁然开朗。

“阿兕,你才摸到权力纵横的边际,一定要多听,多看,多揣摩。千万不要等着上面的贵人们告诉你他们的意图。你若机敏谨慎,他们自然信重你。你若不够通达,他们也不会怪你,可是却再也不会将紧要的事务交给你。不过,有时候人不够聪敏也没关系,忠诚才是第一位的。”

郭霁如醍醐灌顶,自此方真真切切感受到权力之战的不可捉摸。如此洞悉,令她心神大震,以至于辞别顾绘素宅邸后,她那幽幽的声音还在心头回旋。

出了里巷,郭霁也不骑马,只有牵着,心不在焉地往城门方向走去。

“阿兕,我等你许久了,怎么才出来。”

身后的声音那样熟悉,却也令她颤然一惊。

她转过身来,却见着了一身玄色盘螭团云花纹镶金丝蜀锦的邵璟一面擦着汗,一面吊儿郎当地看着她笑。

“想什么想得出了神?我这么个大活人在这里都看不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思忆何人呢!”

郭霁见他调侃人,脸一红,道:“阿兄真是诙谐,分明是你这一身行头耀花了我的眼,还怪别人看不见你。”

“啧啧,真是强词夺理。我穿成这样你都看不见,若是穿得略差一点,在你眼中也和脚底的尘泥差不多了吧。”

“阿兄真是的。”郭霁嗔了一句,却又看向他那身衣着,笑道:“大热天的阿兄穿成这样,难道是要去见谁?哪一个这样有幸,能令阿兄如此用心?”

邵璟听得笑意融融的,出口的话却又不着调,道:“可不是嘛,大热天我痱子都要捂出来了,等了人家大半日,见了面,那人还不知好歹地说风凉话。”

见将自己又饶了进去,郭霁脸都红到了耳根子,一扭身子,拔腿就走。

“哎,这就急了?”邵璟三两步追了上来,笑嘻嘻道:“你要是不先打趣我,我能这样与你谑笑?”

他先开人玩笑,却全都推在她身上,可是郭霁知道与他争辩不得,便驻足,故意瞧了瞧天色,道:“阿兄若有事明日再说吧,我可要赶着出城。”

邵璟也见天色不早,便道:“若没有事,我好好的清凉窟室不呆着,跑这里来捂汗呢?”

郭霁瞧了瞧他的样子,汗珠子只往颈项里止不住地淌,便将适才的羞惭消散了,忍俊不禁,道:“我与阿兄相识日久,再熟识不过。阿兄下次要见我,不用这么郑重其事。”

邵璟见她消了气,也自笑了,道:“我见你,弊衣破冠何尝不可?穿成这样哪里是因为你?日前太后赏赐金帛田产,我入宫谢恩,自然不敢怠慢。”

郭霁联想近日之事,便知太后也在拉拢邵璟并韩懿等人,遂道:“‘天之道,损有余以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阿兄这等豪富,偏偏有外财。这几年又是拜爵增户,又是赏赐无数,京中人人眼红。”

邵璟却摆摆手,别开脸道:“罢了,又来腌臜人。”

郭霁便笑道:“阿兄视钱财如粪土,总是我小人之心了。有一事不明,请教阿兄。我听说南宫卫士令因为怠职被罢黜,如今换了谁了?”

“你和陛下身边的女尚书晤言如此之久,难道连这个也没问?”邵璟声音虽小,却满是揶揄,道:“这人选如今有三个,一个是中常侍的子侄曹英,一个是卫将军从弟,还有一个是上郡选上来的郡兵司马。虽然尚未定夺,但也差不多了。要不然你猜猜应该是谁?”

郭霁想了想道:“只怕是上郡选上来的那个郡兵都尉。”

邵璟目光一转,笑看着她道:“你还记得当初在姑臧城时的长夜赌局吧!要不咱俩赌一赌。”

郭霁不假思索道:“赌什么?”

“赌三十亩近渠水浇田。”

郭霁心知自己刚刚购置的田亩已被邵璟知道了,便道:“阿兄田亩无数,又有封地,还惦记我那点东西?”

“你说得倒也是。”邵璟笑道:“不如就赌个人情吧。”

见邵璟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郭霁也不戳破,道:“什么人情?”

“你若赢了,我欠你个人情,将来你无论遇着何事,有什么要求,我无不应许。若我赢了,你亦如是。”

郭霁便道:“我若要你去冒天下之大不韪,你也去吗?”

邵璟“切”地一声笑道:“你怎么知道他日不是我让你为难呢?”

郭霁愣了一愣,便迟疑起来。

邵璟却显得像个赌徒,道:“要赌就赌个大的,这可比什么家宅园林、千亩百亩的良田要有趣的多。你若不敢,认输就是了。”

郭霁明知他是激将法,却知按照他素日相待自己之情,即便将来输了,他也定然不会真来为难,故而有恃无恐,仰头与之对视,道:“赌便赌了,若是输了,我为阿兄肝脑涂地又算得了什么?若阿兄输了,我也好夸口,就说战无不胜的邵元璨也曾输与我,也够我得意两年的了。”

“好,果真痛快!那你可不改了?”

“举棋无悔,买定离手!不改了!但阿兄也该说自己赌谁了吧。”

邵璟却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弯下腰,凑近了,低声道:“我赌曹英!”

看着邵璟看似漫不经心的神色,听着他似若游戏的声音,郭霁忽然明白了,自己必输无疑。

他与她,在内部消息的来源以及判断上,怎么可能平等呢?如今看来,他也只是用这种方式将内情传与自己罢了。

郭霁有些灰心,却也有些兴奋,只是不动声色。

邵璟却从腰间取下一个织锦袋囊,交到她手中。

郭霁摸了摸,里面的东西硬而滑,当面解开看似乎无礼,她便问询地看向邵璟。

邵璟笑道:“天色将变,风雨欲来。你若有危急难解之事,而我不在城中,你便拿这个去骁骑营寻我,他们定然放行。”

天色将变,风雨难测——暑热之中,郭霁却觉得浑身冷的一个激灵。

可是无论所谓“天色”如何变幻,风雨来临之际,他总是未雨绸缪,早早为她留出一条退路。

郭霁瞧着他仿佛万事不走心却又志在必得的样子,心中忽一阵异样的蠢蠢欲动。

她到底强压下那份莫名而来,又倏然而去的悸动,谢过邵璟,上马而去。

邵璟在身后的朗声大笑却又传来:“阿兕,你记得,你欠我的人情,是要还的!”

郭霁当即控马,回首笑道:“胜负未定,言之尚早。阿兄稍待何妨?”

邵璟不禁哈哈大笑,甚是欢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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