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黛玉已将那张带在身上的符咒拿了出来,指着上面的血迹喃喃道:“是这张符咒救了我一命吧?”
柳嵩接过符咒细细端详那点点血迹,并不居功,只是专注道:“林姑娘抬举我了,从这血迹上看,这邪物道行不深,即便用出十分功力,也未必能伤人性命。”
黛玉听他这样推托,心内的感激丝毫不减,见四下无人,便说笑道:“柳公子为何不趁机向我邀功?这样我便欠柳公子一回了。”
“林姑娘若执意要谢我的话,在下便不自谦了。”柳嵩晃了晃符咒得意地笑道,“这至少可以说明,在下不是沽名钓誉之徒。”
他的笑意虽浅,但明朗又诚挚,像竹叶上的微露,让人想收在手心。
迎上她的款款目光,柳嵩不自然地问道:“林姑娘还有什么疑问吗?”
黛玉别转过脸,轻问一声:“柳公子是不是会隐形术?”并不奢望他能如实作答。
柳嵩嗯了一声,极为爽快。
黛玉既惊又奇:“柳公子是怎么做到的?”
“你想学是吗?”柳嵩的声音既轻又缓,情不自禁道,“等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再教你。”
话一出口,惊觉自己以你我相称,甚感轻浮,忙恭身行了一礼,借口回屋布阵,拿着符咒匆匆走出了亭子。
黛玉望着他的背影,莫名有几分怅然,方才明明听他说什么“下次见面教你”,转眼又走了,是话说出口又反悔了吗?还有他昨日说的里应外合,为何今日连提都不提了?
待柳嵩在碧纱橱布完阵法,已经快到晌午了,他又托凤姐嘱咐府中上下不得入内。迎春姐妹三人见黛玉无处落脚,便邀黛玉同住。黛玉谢过姐妹们的好意,见迎春眸底透着沉沉忧色似有心事,想着陪伴时或可询问开解一二,便回禀了贾母,要和迎春同住,贾母欣然应允。
午饭时,贾琏设宴款待柳嵩,贾珍、宝玉等人同席作陪,不在话下。
黛玉用过午饭后,便随迎春回房歇个午觉,一盏茶的功夫,黛玉已看出迎春待人和善事事周到,只是不言语时,眼角眉梢皆是黯然神色。
小丫头关上房门留二人在屋内午睡,黛玉这时忍不住问道:“二姐姐莫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迎春一听忙强颜欢笑:“没有的事,林妹妹快午睡吧,昨夜应该没睡好。”
黛玉放心不下,遂坚持道:“二姐姐待我这样体贴,有心事却又瞒我,难道是把我当外人?”
迎春一听,随即面带苦涩:“林妹妹这句话,当真是说到我心窝去了。”
黛玉笑着宽慰道:“咱们姐妹间私下说些贴己话,有什么不能说的,我绝不会告诉旁人。”
迎春眸光清莹:“林妹妹,你做梦时可曾梦见过姑母?”不等黛玉答话,便垂头道,“若有,那你便知我心底的滋味了。”
黛玉僵在当场,原本想着不管迎春有什么难处她都要试着开解一二,但听迎春提起这等伤心事,自己反倒比迎春更悲切了,不知不觉间怔怔地落下两行泪。
迎春见黛玉竟然哭了,慌地忙拿来手帕,一面又自责道:“我不是有心要惹妹妹伤心,是我不该说这些事。”
黛玉擦了泪忙道:“二姐姐不必自责,我平日里也没机会同旁人诉苦,今日听二姐姐这样说,我便知道,总是有人理解我的苦楚的。”
姐妹二人相拥而泣,怕被人听了去,又互相安慰鼓励,双双哭过一阵,皆有些许释然,想通了生死有命,活着的人更要珍重。
一直到傍晚,黛玉都没再看见柳嵩,心绪飘忽。晚饭后借故要回屋取书,便领着紫鹃回了一趟碧纱橱。
刚走到廊下便见柳嵩迎面道:“林姑娘,我正要找你呢?”
黛玉忙镇定道:“柳公子找我所为何事?”
“林姑娘可否给我一件随身携带之物?”
黛玉瞠目抬眉。
柳嵩忙又解释道:“那邪物昨晚没有得逞,今晚想必还会再来原处寻林姑娘,若被它发觉林姑娘不在这屋里,恐它生疑提前溜走,所以我需要一件林姑娘的随身之物,最好是沾染了林姑娘的气味,好让那邪物以为林姑娘仍宿在这屋里。”
黛玉听完,当即取下头上一根绿珠簪子,递给柳嵩道:“柳公子看这个可以吗?”
柳嵩默然接在手上,并未低头瞧,顿了顿,牵唇道:“当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