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助办的人先回了,令抒一个人在门口站了片刻,危仪然请她进门。
明明中午还能同桌吃饭的两个人此刻连一句招呼的话都不知从何说起。令抒不得不承认,她心里有些怵危仪然。
她在会客沙发上坐了下来,“危总找我,是有工作安排吗?”
危仪然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身体后靠,姿态难得有些懒散,但看向她的目光仍旧锐利,“我已经跟你导师要了你,最迟明天调令会到你手里。”
他动作很快,令抒措手不及。
明明经过上次遇险,人力部门已久不提及调岗的事,她以为他改主意了。
她不明白危仪然为什么这么做。为了逼她辞职吗?因为不喜一个关系户而将她调到一个她不喜欢的部门进而逼她主动辞职,不惜得罪郁家?那他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一票否决了?她被逼主动辞职,跟他一票否决有多大不同?
“哪个部门?”
“秘书部。”
她一个医学生,让她去秘书部。令抒不知道自己在秘书部能做什么——就连给人打下手估摸都打不明白。
“危总,秘书部的工作我不了解,恐怕胜任不了。”
危仪然温暾反问:“你在一部做了很多吗?”
令抒没想到他一点情面都不留,直接堵住了她的嘴。她第一次替简殊送样品的时候,他送的那一把伞至今还在宿舍里放着。那时候她以为他是个温善的人。
后来她以为他是个有原则但不乏同理心的人。
现在她捉摸不透了,如同她看不懂她爸爸和几位叔婶一样。
许久不言,危仪然将冒着热气的茶盏推到了她的面前。令抒没有接过,只安静地看着那丝丝缕缕的热气一点点散尽。
“危总既然已经做决定了,为什么还要专门让人把我请过来,亲自告诉我?”
危仪然手肘半撑在膝头,看对面令抒笔直端坐严阵以待,不由有些怀疑自己的推测。
她看起来什么都不知道。
半杯茶水下肚,他说:“我认为这个安排,你爷爷与你父亲会更满意。”
令抒:“……”
他知道了。他的敌意不单单冲着她来的。
她这一瞬松了口气,恰被危仪然看进眼里。如果她什么都不知道,她至少现在应该是困惑的,但她并没有。
危仪然问她:“你觉得呢?”
谁都不喜欢被捆绑,被掣肘。
令抒此刻深谙他的态度,“我辞不了职。”
危仪然闻言手一顿。
她把话摊开了:“危总,这件事我也不愿意,但结局我还是进了兴严。”
“所以呢?”
“这件事我说了不算。”令抒说。见危仪然仍旧没动作,她继续说:“但您说话有分量。”
危仪然何尝不知道,只要老头老太太想,令抒可以以任何身份出现在他身边——什么相亲对象,已经是最低劣的手段,保不齐让他认个义妹,领人住他家里。
见他茶也不喝了,令抒没说话了。
她这么坦诚,他应该不会再为难她。
好一会儿危仪然才回过神来问她:“你伤养得怎么样了?”
令抒没想到话题能转这么快。
刚刚还冷言冷语,现在竟然嘘寒问暖,“噢,我伤得不重,好得差不多了。”
简殊都顶着伤返工了,她就更没什么事。
危仪然嗯了一声,“你们实习还有多久?”
令抒算了算时间,“十天左右吧。”
危仪然:“那你忍十天吧。”
“什么?”
“你在秘书部忍十天,打杂、学习都随你,睡觉也行,或者干脆你去我车上睡觉。”
令抒愣住,“为什么不放我回去?”
这姑娘说他说话有分量,无疑是想让他去当出头鸟,但现在郁家只是来探探他的底,应该还没跟他爹妈通过气,他贸然戳破对方的企图,等下对方反咬一口,说他自作多情,岂不颜面扫地。
“好奇。”
“您好奇什么?”
“好奇你在我身边,郁三哥会不会生气。”
令抒被他这句话惊出一身冷汗。
危仪然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看向令抒的眼神都多了一分柔和,“开个玩笑。刚刚不是说了吗?你爷爷和父亲应该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最好我去哪儿都带着你,对了,年后我要去一趟M省,大概四天,你准备一下,陪我一起。”
“M省?”
危仪然颔首,“应老人家的邀。”
“就我们吗?”
“什么意思?”
“我和你?”
危仪然顿了下,乐了,“很热闹的,你别担心。”
令抒没法不担心。
她沉默的间隙,危仪然问她还喝不喝茶,她摇了摇头。虽然他对她的敌意消了,可是她怎么都觉得更危险了。
他连郁萍知的心思都能看穿,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