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弘是在与柔然战事又起的日子到昭宁宫来的,他的伤势彼时也算痊愈,一进入宫门熟悉与愤怒再也按捺不住,那些日积月累的歉疚被更复杂的情绪包裹。
封蘅并未出来相迎。
拓跋弘大步走进,挥手让众人退下,室内一时静谧得只剩下烛火偶尔的噼啪声,他凝视着封蘅的背影,“你就这般不愿与朕低头?”
她已经懒得开口应付。
他又走近几步,看到她身上刺眼的白衣,“你把朕的真心当做什么?”
封蘅回头,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只当他说了个笑话。
拓跋弘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你还要朕如何做?”
“除了……让朕死……”
良久,封蘅侧过身来,“你不累吗?”
她懒得再虚与委蛇地与他周旋。
“你兄长……升任上柱国了……”拓跋弘语气间有些慌乱,“你还不知道吧,崔琬也升任侍郎,你姐姐她诰命在身,此次封茂随朕出征,回来朕就给他封王……”
他突然几乎献宝一般讨好她。
“我家里与景县封家已经毫无瓜葛。”她直视他,“我大约听到些风言风语,高姐姐顶撞你多半因为我,还真是爱之欲生恨之欲死,何必继续迁怒他人……”
“你肯为她说情,朕这就将她放出掖庭!”
“这就是你今天登门的理由?”封蘅轻声笑了起来,“一定要恶心我折磨我是吗?”
“阿蘅……”
她不再说话了,垂着眼眸,视若无物。
心中的恨意未曾有半分消弭。
“要赦免她,你亲自去接她出掖庭。”拓跋弘的语气突然变得冷硬,“朕解了你的禁足,今日仍旧谅解你不识好歹,可听过佛经里火灾的故事?朕会让你明白,你应该是什么样的态度。”
从窗子折射进来的光芒把佛龛照亮,封蘅一半的脸处在这光亮之中,她拿起灯烛来焚香,细碎笔直的轻烟缓缓上升。
“姐姐可曾听过佛经里火灾的故事?”
高椒房轻轻摇头。
“将军和诗人爱上了礼佛的女子,两人同送书信求爱。女子恐伤二人心意,迟迟未能答复,熟料却引发两个男子的赌约,他们以春日水中嘻游的一对鸳鸯为靶,约定谁能射中鸳鸯,便可得到女子。却不想上天玩笑,两人同时射中鸳鸯中的一只,鲜血把池水染红,来迟的女子看到鸳鸯的恩爱消失殆尽,以为错在己身,愧疚难安,某日夜里投河自尽。诗人与将军对女子爱之甚深,竟争相在女子墓前自尽。”
封蘅盯着佛龛,“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由是罪孽深重,女子的灵魂被困于火宅之中。即便死去,两个男子依旧纠缠不放,枉死的鸳鸯也要她负责,她永受地狱之苦的折磨,烈火灼骨,不得超生。”
高椒房察觉到那掩在宽大衣裳里的身子悲愤地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