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拍卖会前夜。

吹了半日冷风的莘夏站在玻璃门前，借着窗帘的缝隙看着早已熟睡的张芒眼神渐渐出神。

他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对不对，或许从前他从来没有在乎过对错，才会在这一刻如此纠结。

他依稀记得当初那个会在噩梦中惊醒的张芒，如今也学会适应。

冷冽的寒风吹打在他的身上，他好似感觉不到寒冷，无论多冷的天，永远都是一件像黑客帝国中出场率极高的黑色大衣，最多会在大雪纷飞的日子套上一件同色系呢绒大衣。

他打开阳台的门，冷风顺着门缝拼命涌入，又很快被阻挡在门外。

他走到床边，看着早已熟睡的张芒，从衣兜里掏出一把枪。

他曾亲自将这把枪递到张芒手上，也曾亲自用这把枪朝张芒射、击。

只要扣动板机，这把上膛的枪就可以射出子弹。

杀了张芒，后面的事他一样可以完成。

为什么要给别人留下把柄，只有输家才有弱点。

他还可以像从前一样，独自一人。

只要杀了张芒。

握在手中枪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变得温暖。

同当初他亲手教张芒开枪的时候一样温暖。

拍卖会当日上午。

莘夏早早出了门，张芒像往日一样独自吃饭，饭后再看着莘夏派人送完礼服后离去，又独剩张芒一人。

这些年，张芒逐渐习惯了提心吊胆的生活，也习惯了一个人生活。

她坐在床上，看着自己面前被摆放好的她过去还从未亲眼见过的礼服，脸上却一点看不到笑容。

她似乎早已忘记什么笑，与这所房子的主人截然相反。

这次离开，应该就可以彻底逃离这间深不见底的牢笼。

她打扮整理好礼服，出现在楼梯口的瞬间，她看到了早早收拾好在一层等待的莘夏。

她无数次幻想自己穿上好看的礼服站在自己喜欢的人的面前，然后两人四目相对，她走下楼，听对方毫不吝啬的夸张一句：“真好看。”

“真好看。”

她大约是真没想到莘夏会做出同世间大多数男人一样的赞赏的举动。

久违，才回应出那句“谢谢。”

她缓缓向前靠近。

“白先生是要把我打包成礼物送给别人吗？”

在莘夏面前，张芒是永远学不会讨好的话术，唯一的讨好可能也只有在生命受到威胁下所做出的本能反应。

看着莘夏深邃的眸底，张芒的鼻子变得酸楚。

她下意识低下头，本能的不想让莘夏看出自己的异样，却还是像个做错事被抓包的孩子一样遭到训斥。

“你若是肯求我，我也会改变主意。”

或许这才是莘夏心中真正所想的，他只是需要个台阶，他会做好这所牢笼唯一的狱卒，绝不让任何人将其夺走，任何人都不可以。

最后，他还是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她亦没得到想要的结果。

她挽上莘夏的胳膊，走在一侧，不习惯高跟鞋的她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可即便脚下是针针从棘，前面是万丈深渊，她也要往前走，挣脱掉捆绑在身上的枷锁，离开这所关押她太久的牢笼。

她讨厌这里，讨厌这里随处弥漫的消毒水味，讨厌房间的每一处都充斥着莘夏的味道，讨厌在这里生活两年的自己，遍体鳞伤，不堪入目。

可最后，她又重新回到这里。

这一次，甚至是她自己的选择，没有人逼她。

进大门那一刻，她萌生出一股久违的亲切感，原来即便当初万般排斥这个地方，再次回来也还会感觉熟悉。

她学着他的样子说话，做事，到最后变成他。

她缓缓收起手机，继续若无其事的看着礼堂中央施工情况。

她从未想要隐瞒，毕竟她还一无所知，仅仅是那个人的一面之词，她还不可以轻易的去相信那个人。

但下一秒，她像是下定某种决心，离开那个让她驻足已久的地方，朝礼堂的最后一排走去。

“一会儿有事吗？”

她没有称呼白先生，更没有唤那个名字。

“无事。”

莘夏只是莞尔一笑，绝不扫兴的回答她说的一句话。

然后继续满怀期待的看着这个突然面露微笑朝自己走来的张芒。

“陪我去一个地方？”

“好。”

只要是她说的，他都会去做。

更何况，这还是她第一次对自己的提出要求，他怎会拒绝。

出行的路上，莘夏看得出来，张芒的心情的很好，即便是一言未发，他也可以感觉的到。

他还未来得及打听，张芒就率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