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芒突然间发现，一直以来，真正让她猜不透的好像从不是莘夏，而是林晦。

明明是负责一二层普通病患的林医生，却也是最高层安的主治医生。

还有，做为津川市市医院外科主任却跟在莘夏身边，而且还是圣伦亚精神病院的医生。

张芒低下头，眼球在不停的打转，她回想起每一次见到林晦时的场景，好似都不偏不倚的太过巧合。

她放下手中的汤勺，突然仰起头，看向坐在对面的安。

想笑，却又想哭。

“所以，你为什么知道莘夏？”

张芒的声音落下，安刚刚抬起的手正悬在半空，同样抬起眼，与张芒视线相对。

谎言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第一次相遇，还是相遇本就是场谎言。

“好像我还是更喜欢第一次见你时的样子，服低做小不适合你，至少我不喜欢。”

安没有说话，而是继续望着张芒。

张芒微微向前倾身体，勾起唇角，细柔的声音在安的耳边响起。

“想见他吗？林医生可以做到的事，我也可以。”

张芒终于发现，安在食堂第一次听到莘夏的名字后，眼神和举动绝对骗不了人，他是想要见莘夏，所以才会出手。

然后就顺理成章的以为张芒和莘夏真有什么关系，才会时时刻刻跟在张芒的身边。

可第二次见面后露出的截然相反的性格，令张芒根本来不及思考，就被烙下那句“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她错乱的以为安只是一只还未成熟的小狮，却不想，小狮只是身体长不大，灵敏的嗅觉在在第一次闻到血腥味后，就早已出卖了他的兽性。

“你连自己都救不了，如何救别人。”

顺着张芒的话，安总算收起那副人畜无害的神态。

是啊，张芒连自己都救不了，又如何拉住别人的手。

她的理由并不足以令安信服。

可那有怎样，只要自己活着，莘夏迟早接她走。

为什么不去相信他呢？

那可是她如今的家人。

“不妨我们玩把大的怎么样？被困在这样一所如同监狱般的医院里，应该很痛苦才对吧，不如我们一起逃走，逃走了你就可以见到他。”

“逃？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说话间停顿了一瞬，又很快开口。

“这是一座孤岛，四面环海，在这里无法使用任何通讯器械，你如何逃跑？还记得围在屋外的铁丝网吗？每一根都是高伏压，随随便便都可以放倒一只猛兽。你知道病房门被关后，外面有多危险吗？上一个进来的人，只因为晚回病房半步，他的尸体被剁成了肉泥，那一周饭菜里的肉都在从他身上剔下来。”

大约是太久没有身处受制于人的状态，此刻的张芒很不喜欢这种环境。

张芒不可否认，安说的没有错，她要想逃跑的想法确实比登天还难。

但是，那些话背后的真假就各有不同。

“我还是更好奇，你有没有好好品尝？”

安没有说话，似在回忆那一周的饭菜，顷刻间想要将整个胃吐出来。

“你说，如果用餐结束我没有回去，等你再出来还会不会看见我？”

那所谓的“大餐”，张芒宁愿相信是真的。在她第一次不是饭点路过食堂闻到的那股腐烂的味道时，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这里的食物根本干净不到哪去，所以她尽可能留留了心眼，基本没有怎么吃过肉。

至于其他的，她不敢保证很干净，但至少不是成型的东西，不会让她直接联想到那些。

“你是谁？”

安压低了音量，喉底发出的声音宛如一把板斧。

相同的问题再一次抛给张芒。

张芒只是低头微笑，脸上凸起的斑晕像是一只青涩的苹果。

“说，你是谁？”

随即而来的几声咳嗽，将张芒拉回一周前初次遇到安时的景象。

这才该是他本来的模样，一副拖着病榻的身体，根本容不得旁人近身。

渐渐熟透的苹果在窗外阳光下，映得光滑诱人。

“不如你今天杀了我，等有机会见到他的时候，问问他，我是谁。”

相同的答案，同样送回去。

只是这次，张芒不再是百分之一的局面。

“你以为我这次还不会杀了你吗？”

张芒轻叹了口气，她抬起头环顾四周，此刻食堂仅剩她和安两人。

警报声很快会响起，病房的大门也很快就要关闭。

“杀人多没有意思，真相不是更吸引人嘛？”

下一秒，尖锐刺耳的警报声在上空响起，一场浩荡的赌博到局点。

她只是漫不经心的将视线从安的脸上略过，安早已放下了一直悬在半空的手。

“你说的没错，真相确实很吸引人。”这像是一句肯定，可张芒并不喜欢。“我没有见过莘夏，也确实很想见一见他。”

张芒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抬头仰望刺眼的阳光。

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

她似乎忘记了过去的自己，忘记那个一直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张芒。

她不再是张芒，却也只是张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