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提及那天下午院长办公室内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再在医院里见到那个不常出现的男人。
咖啡虽香,但冷掉的咖啡最后只会流到下水道里。
深夜,张芒和安躺在那张狭窄的小床上。
她睡不着,不知是不是下午的那杯咖啡的缘故。
而身旁的安早已进入睡眠,她是亲眼看着安服下药后入睡的。
“这些药,你每晚都要吃?”
安点点头,在吃完一堆药片后从抽屉里又拿出一个没有标签的药瓶。
如果说真的是生病,吃药确实不太奇怪,只是将这些一起吞下肚子里,当真不害怕会有什么药物反应吗?
大约看出张芒的疑惑,安笑了笑。
“你放心,最后这一瓶是安眠药,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话虽如此,可张芒所担心却是这些放在一起真的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为什么要吃安眠药?”
“为了睡觉。”
想来是习惯。
张芒想继续问,但不知道如何开口。
“生病是很痛苦的,可吃药只能缓解病痛。”
为什么会生病?
张芒还是没有问出那个问题。
她看向沉睡在身侧的安,早已没有白日里那副乖张的模样。
恍惚间,她发觉自己从来没有这样看过莘夏的模样,几乎每一次,她都是背着身,靠在莘夏怀中。
是否,莘夏也会像安一般在深夜能够坦然入睡。
许是床太小,始终保持同一姿势的张芒想要坐起身来,但压在身上的那只手像一道枷锁搬牢牢锁住自己。
与旁的男人同床共枕可能真是一件有挑战的事情。
她不得不承认,那杯只浅唱了一口的咖啡是她为自己失眠找的借口。
她闭上眼睛,想到此刻莘夏应该不会如自己一般会有失眠的烦恼,而下午对林晦说的那些话,也应该永远不会被莘夏知道。
或许,她说谎的本领可以更高明,至少骗过自己才好。
如果莘夏听到那些话,可能也会同自己一样失眠,这应该也可能算是对莘夏一种惩罚。
最后张芒不知道自己究竟几点入睡,只记得闭上双眼后最后一个想到的人是莘夏。
次日,安醒来的时候正看到张芒睡的沉。
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盯着张芒的那张熟睡的脸看了许久。
曾经某一刻,他也幻想过在第二日清晨怀里还是那个女孩儿。
他没有唤醒她,而是静静的望着。
她答应过自己,会留下来,永远陪着自己度过这悠悠漫长的岁月。
可能在那个瞬间,她说的话算数。
所以,他要让她永远留下,而不仅仅是说话算数。
终于趁着怀中安睡的女人,他选择了最贪婪的方法。
那张唇是热的,犹如滚烫的开水浇在破损的皮肤上,果不其然,被淋烫过的皮肤肉眼可见的损伤,当那层脆弱的皮肤被用力撕扯下来,袒露出来的伤口依旧鲜艳、香甜。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最后是在被浪潮淹没前的一刻,他寻到了被卷入潮涌中的一小块礁石。
“你会永远陪我的,对吗?”
他嘶哑的声音在张芒的耳边响起。
张芒没有说话,是失望吗?他不敢去看那双眼睛,但他感受到了。
是冰凉的,如一年四季永远不会下雪的圣伦亚精神病院。
“你见过雪吗?”
这是安坐起身来,蜷曲着身体缩成一团坐在床尾时,双眸空洞望着前往说出的第一句话。
张芒依旧躺在床上,没有回应。
“圣伦亚精神病院从来没有下过雪,真想亲眼看一次雪。”
张芒攥紧一直握在手中的被子一角,她闭紧双眼,她还是没有释怀。
那场噩梦再一次没有征兆的如约降临。
如果是他呢?
哪有那么多如果。
“张芒,你恨我吗?”
好熟悉的话,他也曾说过,同样是在每次伤害自己过后。
“如果今天在这里的是莘夏,你会恨他吗?”
可是哪有那么多如果。
“我生病了,每天身体都会痛,可从来没有心痛过,因为从来没有人会陪在我身边。林说过,他会陪我我,让我活下来,可我还是找他要来那把银刀,如果那把刀插进心脏的位置,是不是就不会感到痛?”
“我知道昨天你从我身上拿走刀子,它就被你藏在衣袖里。真好,心被拿走的感觉真好。可我又在害怕,如果他带走你,我该怎么办?其实我知道,即使我杀了他你还是会走。”
“所以,我还是会是一个人。”
原来孤独真的是病痛的催化剂,张芒终究还是睁开双眼。
即便她不想承认,但安说就是事实,她会走,即使莘夏死,况且莘夏根本不会死。
没有嘈杂的警报声,病房门毫无征兆的从外打开,留下一道金色的油墨。
原来在新世纪听不到那些刺耳的鸣笛,只会像突然闯进安生活里的张芒一样,明亮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