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路惊云被自己恶寒到了,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默默在心里唾弃着自己:路惊云,你怎么能满脑子的废料,真是够了。
烛台上的蜡渐渐化为了道道烛痕,茶盏一杯接着一杯,宫人们换了一轮又一轮。
李滇在百忙之中似乎想到了还有两个人在屋子里,他轻轻地放下了手中的竹简,活动了一下手腕,叫两人过来挨着他坐。
李滇抿了口茶,似乎在想怎么开口,路惊云他们也不催,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等待他开口。
李滇想了想,又拿起了那个竹简,揣在怀里,这才开口。
“我想想,该从哪里开始说起呢?”
“我不是皇后所出,也不是父皇的嫡子。我的娘亲只是商贩之女,身份不如其他妃嫔高贵,在我幼时,常常被其他皇子欺负。”
“我每每带着伤回到寝宫,娘亲都会哭着帮我上药,她怕弄疼我,就忍着眼泪,轻轻地帮我涂药。”
“后来皇后生下了一位皇子,当即被立为了太子。那群皇子公主们便围着太子,宫里有了各种各样的好东西都第一时间送去太子的寝宫。”
“太子出生后的一年内,我娘亲被太医诊断出怀有身孕,父皇很高兴,那段时间天天来娘亲宫里,那也是我为数不多不被其他皇子欺负的时候。”
“次年,娘亲在生产时难产去世,只留下了刚出生的弟弟。此后父皇再没有来看过我和弟弟,或许是怕触景伤情,想到我娘亲吧。”
“小时候,是皇叔常来陪我和弟弟玩的。皇叔是先皇帝最小的一个孩子,早在父皇登基前,皇叔就被先帝封为了摄政王。”
“娘亲去世后,我和弟弟虽有皇叔的庇护,但终归我们生活在宫里。不知为何,太子对弟弟尤其不满,他时常带着一众人,将我推搡在地上,然后去打我的弟弟。”
“再长大些,或许是因为皇后同他说了什么,在欺负弟弟时他不再自己出手,而是让跟班去动手,朝堂上的关系错综复杂,弟弟从来都不敢还手。”
“太子被众人宠着、惯着,最后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纨绔子弟,而我和弟弟却只能小心翼翼的求着他们给个活着的机会。”
说到这里,李滇心绪翻涌,手中用力地攥着衣摆,红了眼眶。
路惊云倒了一杯茶,态度如往常一般,递给李滇,“喏,先喝点茶润润嗓子吧,你听你的声音,都哑了。”
李滇接过这杯茶,一口气喝了下去,喝完茶,他有些感慨说:“你这性子,难怪楚辞暮会那么在意你。”
似乎是想到这话有些歧义,李滇暗自笑了笑,“咳”,他清了清嗓子,接着讲他的过往。
“刚刚说到哪来着?哦对,他们欺负弟弟,弟弟却不敢还手。”
“在那一天,他们像往常一样捉弄弟弟,弟弟身上早已黑青遍布,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他们却各自推脱,不肯去救我弟弟。”
“待我赶到时,便是一片极其混乱的场面,弟弟倒在地上,其他人围在他的身边,却不去看看他。”
“我连忙推开他们,抱起了弟弟,可我却感受不到他的体温了。”
“我抱着弟弟一路小跑,回到了寝宫,我把他放在床上,给他盖上了厚厚的被子,期待被子的温暖能让弟弟活过来。”
“可我没有等来弟弟苏醒,只是感受着他的手越来越冰。”
“我一直在想,他们明明有机会可以救下弟弟,他们为何不救?是因为朝堂上大多臣子都支持那个废物太子?”
“我百思不得其解。”
“后来,我知道了善良,并不是在这宫内的生存之道。太子在一次强抢民女时,全程被我看个正着,我救了那个姑娘,随后收拾了那个太子,让他被废黜,赶出皇家。”
“再后来的故事,我之前也同你们讲过了,父皇病重时,宫里适合继位的人,竟然只剩下了我。”
“我杀光了所有和太子,包括欺负过弟弟的人有关系的所有大臣,坐上了那个王位。”
“在我登基后,大臣们口口声声说着为了巩固皇权,要我杀光其他兄弟,也包括皇叔。”
“我本不想,可刚上位的我无法抵抗众臣的联名上书。于是我亲自动手,杀了皇叔,让兄长永生驻守边关。”
“自那件事之后,我明白,我才是这个皇朝唯一的王,没有人可以再逼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
路惊云正感慨着,果然一代皇族一代秘密,这一次登基付出的代价可真大。
楚辞暮已理清了思路,“也就是说,我们遇到的那位前辈其实是您的皇叔?”
李滇从他的话中精确地捕捉到了“遇到”二字,他感到有些激动,一时间手忙脚乱,不知应该做出什么动作,索性站起身来,他扶着楚辞暮的肩,声音颤抖着问:
“遇到?也就是说,皇叔他……他还活着,对吗?他还活着!”
说完,他像是为了确认般,由疑问转向肯定,似乎这样他的皇叔就可以活过来。
不料楚辞暮摇了摇头,“不,前辈的状态,不是活着,但也没有真的去世。”
李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此后随意地叫来宫人,对两位说:“今天就先到这儿吧,之后……算了,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你们先回家吧。”
得了回家的准许,两人拜别了李滇,跟着宫人走了出去,错过了李滇那句“其实,我也想像你们一样,只愿来生生在平凡人家。”
夜色渐深,月亮慢慢升起,一阵晚风吹过了大开着的窗子,进入了屋内,进入李滇的梦中。
李滇支起手撑着头,风把蜡烛的火苗吹的左右摆动,或许是今日谈起了旧事,李滇难得再次梦到了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