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诺希是他灰暗人生中难得一见的风景,对他毫无保留,温和接受自己一切不堪。
但这不是他可以肆意破坏风景的理由,沈诺希为他出生入死呕心沥血,他不该也不能拉着沈诺希同自己共沉沦。
可……真要放弃。
周佑安又心生犹豫,他从不自诩什么君子正道,从出诏狱那刻起,他再也算不得君子更见不得阳光。
舍弃道义再简单不过,反正在旁人心中,一个宦官懂什么正道,所做所行皆是歪门邪道,一直以来压在他肩上的只是父母儿时遍遍嘱托。
如今扪心自问,他真的能接受沈诺希嫁与旁人,成为别人的妻子吗。
周佑安心中没有答案,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有此肚量,可以容忍这种事情发生,到底何人才能配得上沈诺希,他心中也没有答案。
如果时间倒退回沈诺希还没来甘州卫的日子,那时他从不觉得自己会和沈诺希的婚事有何瓜葛,沈诺希嫁给旁人他也会心平气和的接受。
这本就不是他能奢求的事情,或许心底阴暗处会有些许不甘,但周佑安自信,他表面会做到滴水不漏。
世间没如果,因果循环,是他俩步步推进互相促成,致使事情发展到如今地步,沈诺希还能说是单纯不经世事,反观自己,有何颜面说未曾设想过如今结局。
“还是沉默。
嗤,你这样显得我像个笑话。”
沈诺希嗤笑一声,举步后退,她也是疯了最后一天都忍不得,非要周佑安拿个主意。
若是周佑安真的有,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
“以爱慕者的身份。
求你,看在我们相处这么久,对我知根知底的份上,考虑一下,我的折子。”
周佑安终究没抗住沈诺希失望的目光,今夜前来他不就是为了做最后努力吗,不然完全可以让别人来送箱匣。
话出口后,逐渐顺畅,就当他是没脸没皮的宦官吧,周佑安不愿放弃最后一丝希望,哪怕是自己一厢情愿。
“周佑安,出身汾州府周氏,家,家父曾官拜翰林学士,建臻三年因东厂谣言周府被抄,同年没入诏狱受极刑为宦……”
周佑安说的口舌生涩,他已顾不上体面,只想用尽一切方法在沈诺希面前换得机会。
就像他所说,自己是个小人,行事阴损,为了让沈诺希心软,连周大人也能被他拉出来哄骗作势,死后被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沈诺希眼中失落被震惊冲散,她步步紧逼就是想看周佑安对她究竟有没有爱,可她没想到,周佑安竟愿如此自降身价,把心中最痛苦的部分都刨出来亮给她看。
“这些我都知道,你,想好了?”沈诺希打断周佑安的自我阐述,他的经历自己早就倒背如流,无需再次重申。
“错过今晚……怕是再也没机会了,求小姐开恩,网开一面。”周佑安站在原地定定的看着沈诺希,他所拥有的都在这了。
今晚该做的不该做的他都做了,至于沈诺希会怎样抉择,这不是他能左右的,是生是死皆在一念之间。
“为什么,今天才说。如果我明天不走,是不是还要再等许久。”
“若非最后关头,我无颜对小姐说逾距的话,是我卑劣不堪,仗着小姐纵容一而再再而三的退后,劳小姐伤神。”
“周佑安,婚姻大事不是脑子一热就能成的,我在家中父亲气急也不会杀了我,但是你在朝堂中,可没有退路。”
真到了周佑安勇敢的时候,沈诺希又害怕了,她对封建礼教的狠辣只窥见过冰山一角,他们二人想在一起打破束缚,难如登天。
“婚姻一事,乃女子毕生大事,小姐愿坦诚相待,千里奔袭,就算死上千万次也是应该,是我妄想小姐本该承担这些。”
世俗对女子约束颇多,沈诺希来自百年后,对这些条条框框更是不适,他身为爱慕者本该处理好一切,是他无能才让沈诺希为此烦忧。
“今日过后,就没有反悔的机会了,等我返京,你再后悔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我才要问小姐,小姐可曾想好,坦途唾手可及,真的要选最崎岖的小路去冒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