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安合上了日记本,一抹脸上,才发觉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双手抱着日记本,身子往后一倒。
她便打算就这样迎接自己接下来的下场。
如果......
她脑海里突然起了一丝幻想。
——如果我把她也带走的话,能葬在哪里呢?
没有答复的问题。
诗安翻了个身,却是灵光一现般,当即坐起身子,拿着那本书便要出去。
却不曾想,门一打开便是A1号端着食物站在那,举起手正准备敲。
诗安抿了抿嘴,无端起了些许动坏心思的心虚。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就着视线落在那餐盘上,诗安嗫嚅着开口:"谢谢。"
见A1号准备走,她忙叫住:"那个......这里有铁铲之类的吗?"
A1号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似是联想起什么,反问道:"你难道想挖地道吗?"
"不是。"诗安失了笑,"我想挖个坟。"
诗安看到A1的双眼明显瞪大,显然对方是被她的话语惊到了。
“但是……你不能出去。”
“我知道。”
诗安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好似在问:你不会说吧?
A1沉默了片刻,向前进了一步。
诗安不明所以,往后退了一步。
如此反复,最后“砰”的一声,门被A1关上了。
“我看着你。”
他靠在门上,看着诗安面露祈求而不为所动。
言外之意已经再明显不过了:不行。
诗安早知如此就不该白费功夫,当时就该直接开门冲出去。
现在回想起来也就只剩懊悔。
她没了辙,随手将餐盘放到一旁的桌上,向角落里的躺椅走去。
身子一仰,双手一抱,便是一副要抱着玩偶入睡般和日记本进入梦乡的姿态。
然而诗安眼睛一闭上,闻未来的面容好似又重新出现在面前,那般清晰的,好似一伸手便能抓住……
“噗通”
诗安跪到了地上,日记本掉落一旁,她还是保持着伸手要抓着什么的模样。
膝盖生疼。
这一切全被站在那的A1看在眼里。
只觉怪异。
但在看到对方眼中溢出的泪后,他愣了片刻。
视线竟一时不知往哪放好,于是干脆的,抬脚走向她。
诗安的意识在A1动起来后清醒,她伸长手将日记本捞进自己怀中,换了个姿势跪坐在地上,顺势擦了脸上的水,抬头看他。
“你也是来为你们院长说情的吗?”
诗安看着他欲言又止,眼中翻滚的情绪和A25同她对话时的一模一样,禁不住先发制人。
只是她克制不住,语气中带着的冷嘲热讽。
对方也没有遮掩,点了点头。
细碎的黑发随着他蹲下的举动晃悠,这看起来年纪不大的人竟无端显出一丝老成。
却是A1伸手示意,伴着询问:“我可以先问问,桑池……也就是A25号,她和你说了什么吗?”
诗安明白他动作的含义,但是摇了摇头,自己撑起身子站起来:“她说,院长在那个房间里也留了一个位置给她自己。”
A1收回了手,待诗安坐定后站起身,自个儿从角落里搬来一个小板凳,坐在诗安对面,不远不近的。
诗安发觉这人严谨得有些好笑,做得板板正正的——双膝并拢,双手搭在膝盖上。
看上去紧张,但实际上只是人严肃得很。
诗安将那日记本放在自己腿上,双手轻轻搭在上边,笑了下:“我没有怪她。”
A1号却好像从她面上的笑看出来一些凄然的味道,突然就理解为什么A25当时就只说了这么点了。
轮到他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你在怪你自己吗?"
诗安笑容僵在脸上,似是没料到对方会这么发问。
但她没有否认,自嘲一般补充了原因:"怪我作为朋友,连尸体都护不住......"
诗安却是猛地顿住,日记本里的情景好像在此刻重演。
只是这次主角换了位置。
——这是你给我的报复吗,未来?
"没有人是错的。"
诗安眼前那人开了口,面色波澜不惊的,但能讲出这些主观的话语,想必是作了斟酌,"只是结局不理想......"
诗安打量了眼前这人一番,心念一动,忽的靠近他,笑道:"我还以为你是会把是非分得很清楚的那一类人,没想到不是啊......"
她翘起二郎腿,支起手撑着自己的下巴,询问他,"那你认为呢?什么结局才算理想。"
陈述句。
但A1似乎并没有在意她话语中隐含的另一层意思,转而开始了思考。
很快,他就给出了答案:"不知道。"
——这小子,倒是坦诚。
诗安没接话,她看出对方有未尽之语。
"我没有接触过太多人。但是我知道,院长尽力了。"
A1伸出手指虚指了上方,用口型说出接下来几个字:太乱了。
诗安读懂了。
意外的是,这次她没有再抓着院长发难。
她可以不赞成。
但前提是她得有改变的能力。
严辛是有在教她些东西的。
而这些东西太过深刻,她其实一点也不想明白。
诗安叹了口气,将日记本在膝上放好,整个身子向后倒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A1看见她最终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也许是为了擦掉自己的眼泪。
他该离开了。
A1收回了视线,站起身,将椅子收回。
挪着步子,静悄悄地,向外走。
—
门还没完全合上。
虚虚留一条缝。
只因上头多了一只手抵着。
修长漂亮的手。
但好像营养不良。
A1默不作声,等着对方开口。
"不好意思,请问我可以进去吗?"
—
诗安从指缝中确认A1走后,胡乱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再用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腾地站起身。
却不料自己把膝盖上的日记本给忘了,径直从腿上滑落。
她反应不及,伸手一掏,未能触及,双膝便狠狠跪在地上……
不过好在,在日记本将将要触地时,她接住了。
场景重现,依旧狼狈。
诗安拍了拍日记本上不存在的灰尘,站起身来,以环保日记本的姿势开始观察起这间禁闭室。
虽说不大,但一应俱全。
书架,桌椅,衣柜,可以当床睡的柔软沙发,角落的洗浴间……
期间,诗安顺手抄起餐盘里的面包放到自己嘴里。
就这样晃悠了一圈,诗安将日记本放到了沙发上,将视线从天花板的通风口移到那扇看不清外面风景的窗户上。
似乎是磨砂材质的,看起来已经有些年代了。
诗安用手指一抹,厚厚的一层灰尘就这样从窗台跑到诗安手上。
而这扇窗是上悬窗,打开的开关是在上下玻璃的中间。
只是在诗安看来,这窗台都到她脖子了,这开关明显是设置得太高了。
以防万一吧。
诗安没多想,随手从身上带的绷带拿出一段,胡乱地将自己的头发束起后,便从旁侧拉来一个椅子。
放定。
随后一蹬,一跃,从椅子到那勉强放得下半个脚掌的窗台。
诗安一手抓住那开关把手,另一手在上边摸索着寻找支点。
灰尘似乎在她这么一触碰下全抖落了下来。
扑扑簌簌全落到诗安脸上。
顿时,诗安鼻子发痒,就这么轻轻小小地站在上边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诗安弯起一手臂膀,将自己脸的下半部分挡住,泪光涟涟地看着眼前的窗。
在确认自己缓过来后,她那手重新抓回支点,另一手开始出力扭动那开关把手。
殊不知是年岁久远还是被严辛故意设计的,竟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