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破的剑穗垂在半空,最上面是一块残缺了一半的玉环,中间挂着一个平安福,下面的流苏褪色暗淡。
空气中隐隐约约的有股花香,跟季无尧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沈应目光落到那剑穗上看了半晌,稍稍退开了些许。
淡淡的香气从半空中散开,两人都没有看到,床上的季无尧无意识的皱了下眉头。
暖黄色的烛光给破旧的剑穗渡上了一层暖色,冲淡了上面带着的破败感。
凤佞走到季无尧旁边,指尖凝起一团涅槃火。
沈应目光落到那剑穗上看了半晌,稍稍退开了些许。
凤佞淡淡撇了他一眼,“别紧张,季无尧宝贝这东西的很,我可不敢毁了他。”
火苗卷起那平安福里干枯掉的连桑花,随后燃气,散发出浓重异香,燃起的白烟飘起,缓缓散向季无尧面部。
他看了季无尧一会,嘴唇一勾,“季无尧,别忘了你要做的事,再不醒来,你想要功亏一篑吗?”
他举起手在半空划了两圈,“花神在上,若有神迹显灵,请庇护你的子民。”
半空中的烟雾缭绕,隐隐约约凝结出一个连桑花的印记,虚虚的浮现在季无尧的额头上,随后忽的一下散了。
沈应垂着脸颊,暖色的光却融不进他自带的气息里,鼻梁为界,他一半脸颊隐在暗处,另一半脸颊渡上为微光,目光清冷,带着难以言说的晦涩。
“我师尊所求何物?”
凤佞当着沈应的面将剑穗收了起来,这才懒散的看了沈应一眼,“想知道啊——”
他语调长,吊足了胃口,“可我偏不告诉你。”
沈应脸上表情没变,似是早就知道这个结果。
凤佞冷嗤一声,那双向来含情的凤眼带着警告,“你最好安安分分当你的徒弟,别给阿尧惹麻烦,到时候时间一到……你从哪来到哪去。”
沈应直视他,虽然修为上没有凤佞强,但是也并不落下风,“我跟师尊不会分开。”
凤佞脸上涌现出一抹古怪的笑意,三份讽刺五分可怜,“你不会真以为阿尧把你当徒弟了吧?”
“你瞧瞧你自己从头到脚哪里跟阿尧一样,阿尧是十相城的城主,而你在十相城是个异类。”
凤佞的语气有些恶劣,“哦,你甚至都不是十相城的子民,你真可怜。”
沈应只是淡淡的掀起眼帘,不悲不喜,并未将凤佞瞧在眼里,“我跟师尊之间,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凤佞看见沈应这般模样,心里有些恶意压不住,他对这个抢走阿尧十几年时间的人没什么好感。
更何况他也隐约知道眼前人的身份。
正道修士什么的,可真是让人厌烦。
季无尧的惨状都拜他们所赐,为什么不能离阿尧远一点。
“我跟阿尧都认识两百年了,一百年前我跟阿尧一起来到十相城。”
凤佞回想起那日的情形,舔了舔最唇,“那天可真红啊,血液在大街小巷里淌,哗啦啦的就像是下雨一样,我跟在阿尧身后,都没有动手。”
“他从城门口一直杀到那条河。”
凤佞的目光有些痴迷,“那天只有我看到了阿尧杀人,真是……太漂亮了。”
“看到城主殿外的白骨了吗?那是阿尧的战利品。”
凤佞站起身子,矫揉造作的懊恼,“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反正你不知道,你也没见过。”
“真可惜……”
相比于可惜不知道季无尧的过往,更像是可惜自己杀不了沈应。
杀了沈应,阿尧会生气。
凤佞摇了摇头,想去伸手去碰季无尧的脸颊,却被一柄白色长剑挡住了手腕。
流霜剑身上已经凝重厚重的冰层,散发着寒雾,触碰到手指的哪一点肌肤,已然是没了知觉,
凤凰为火,天生畏惧冰寒。
凤佞收回了手,冷冷瞧了沈应一眼,拂袖离开。
沈应手腕上的伤痕裂开,正顺着指尖往下蜿蜒出一道红色。
他面无表情的把白布拆了,随后浅浅包了一层,遮掩住那血色。
不知道师尊的过往没有关系,他只要参与师尊的未来就够了。
空气中的香味并未散开,沈应想起季无尧手放花灯的画面,他虔诚呢喃。
“连桑花神在上,请佑我师尊平安。”
哐当,风从窗外倒灌进来,将屋里最后留存的那股香气吹散了。
而在看不见的角落,连桑花的味道凝结在十相城的上空,下面景色流转倒换,枯败被生机取代,黑色骨殿换成了青石瓦,街道两旁重新挂上花灯。
周围人欢声笑语,季无尧站在长街上,人群逆着他往前走,可他却瞧不见众人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