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呆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一阵恍惚。
路两旁栽种的连桑花被风吹过,熟悉的花香气围绕着他转,忽的有一株连桑花落下,季无尧身手去接,却接了一滴血渍。
啪嗒,血珠子越来越密。
周围像是按下了静止键,两旁的人都停了下来,逐渐化成了粉末,风从长街尾部灌了进来。
周围的景物变换,路两旁的花树枯萎,两边的建筑物开始腐烂坍塌,野草疯长,魑魅魍魉来这里做窝,妖邪鬼物来这里抢夺地盘。
风景如画的连桑城开始变得面目全非,杀戮血腥成了这个无主之地的常态,他们在连桑城的旧址上狂欢胡晓,被扯烂的尸体丢在许愿河畔,只余了一地脏污。
季无尧感觉自己的灵魂变得很轻很轻,直到脱离躯壳。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感觉到灵魂一窒,紧接着他心里涌起了无尽的怒意,他们怎么敢!
哐当。
破败的城墙被一只妖物的尸体撞坏,紧接着,他看到一个浑身只剩骨架的血人,他手腕上挂着一个墨珠链,手里拿着一把断掉的剑。
他那骨架的脸上燃着火光的眼睛空洞的望着城内的景象,随后缓缓走进城中。
血色脚印留在青石板上,接下来是无尽的杀戮,血流成河,腥气冲天,白色的骨头堆积成山,一切归于平静,而在最顶端,那血人坐在上面发呆。
惨白的月光照在他身上,被他身上的煞气吞没,这世间只余了他一个。
忽的他抬起头来,在看天空,也在看季无尧。
季无尧忽的笑了,笑的胸腔都在震荡,笑的泪珠滚落在他面上留下泪痕,记忆回笼,一切明了,残梦如花,隔空看雾。
他当是谁,原来是他自己啊。
那骨头架子手上滴着血,伸出指尖去触碰季无尧,双手触碰的瞬间,骨堆累积成城墙,血迹被被冲洗干净,一做崭新的城池出现在这片大地上。
黑石做基,白骨为柱,鬼火点缀,檐下的红灯笼像是恶鬼的眼。
世间再无连桑城,只有十相鬼城,还有十相鬼城的鬼主季无尧。
血腥散去,黑色大殿伫立在这片土地上,殿角挂着的灯笼随风飘荡。
城主殿内灯火未熄,暖色烛光漫了出来,这么晚的时间沈应竟然还没离开,看惯了大号沈应那冷心冷清的模样,乍一瞧自己养的小沈应有一种奇怪的荒谬感。
季无尧靠在城主殿寝室的门框上,静静着看着躺在床上的自己,以及坐在床前的沈应。
他现在才是本体,季无尧修为比沈应高出那么多,沈应瞧不见才是正常。
他刚从回忆里苏醒,那样久违的少年时光,如今想来竟然恍如隔世。
早就回不去了,他想。
沈应感觉后背有些凉意,他站起身走到门前。
季无尧站定,没怎么动,沈应走的越来越近,季无尧差点以为沈应能瞧见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沈应靠近了,清新的竹林霜雪的味道久违的萦绕在他身旁,季无尧有些不自在,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会有风?”
沈应不解,他伸出手,衣袖从季无尧的鼻尖前伸出去,下了一道禁制。
季无尧原本以为沈应是要离开的,没想到沈应竟然又走了回去。
季无尧皱眉跟上,沈应大晚上的不睡觉,在自己屋子里带着做什么?
但瞧了一会,沈应也没旁的动作,季无尧开始思索自己是不是该回去了。
一刻钟,半刻钟,沈应就坐在他床前,像是一处雕塑。
季无尧摇了摇头,正打算自己先归位,却见沈应有了动作。
他先是摸了摸季无尧的脉搏,似乎并无异样,但沈应却没放手,很低的叹了口气,随后拿自己的脸贴上了季无尧的手掌。
他轻轻蹭了下季无尧的掌心,嘴上轻轻开口,“师尊,你什么时候醒来啊。”
季无尧僵立在原地,假装很忙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虽然自己现在神魂没有归位,但是沈应这般动作,自己掌心似乎都麻了起来。
沈应……沈应怎么被他养成了这个样子?
可沈应还不仅如此,他甚至往前靠了靠,侧躺在季无尧身子旁边,捏着季无尧的手,像是他幼年期时喜欢做的动作。
可这也太亲昵了。
季无尧心里只觉得自己是不是对沈应太好了,沈应对自己有那什么……雏鸟情结。
直到窗外有一抹银白升起,屋内光线由暗便浅,季无尧都没有想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他在桌面上敲了敲手指,就在他打算上前的时候。
忽然察觉一抹十分强大的气息在十相城附近,且越来越近,季无尧起身欲动。
却见沈应猛的睁开了眼睛,他指尖一动将床帘放下,挡住刺目的日光,随后拿着流霜剑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