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忍住不敢哭出声,只默默垂泪:“小姐,你这一生,过得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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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几日朝野沸反盈天,楚王萧颋在旋涡中心,反倒不好说什么。连资善堂也不去了,整日闭门不出,深恐皇帝疑心,反牵连众人。
周德年来宣时,他正在府中看书。
皇帝催得急,萧颋连衣服都来不及换,穿着常服便入了宫。
一路天色晦暗,鸟鸣呕哑嘲哳。
到了福宁殿,他如常行礼,皇帝却目光冷肃,扔下一本札子道:“你自己看。”
萧颋跪在地上,膝行了几步,捡起看了才知,有大臣上奏,郡王当日神志不清、迹类疯迷,定是被下了药,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失仪。
萧颉连忙跪下,大呼道:“父皇,儿子冤枉,此事儿子毫不知情。”
皇帝哼了一声,并不置可否,只问道:“你母亲身子不好,你迁居出宫后,可回来向你母后请过安?”
萧颋又叩首道:“回父皇,儿子每日晨时读书前,都会去坤宁宫向母后请安。”
皇帝的语气不似平素提到皇后的冷漠,带了几分遗憾,道:“你母后身子不好,你该时常多去看望才是。”
萧颋又叩首称是,话毕,却突然反应过来,几番犹豫后终于问出口:“父皇这是何意?”
皇帝别过头,闲闲看着往外疏影,淡淡道:“郡王在你的宴席上被人下了药,无论你知情,原就是你失职。如今朝野沸反盈天,实不利于江山社稷,你写一份陈情认罪的札子,此事便算相安无事了。”
萧颋道:“我若不写呢?”
皇帝没有说话,只转过头,直直看着他。
他最终败下阵来。
他想起母后温和的目光,对他谆谆的教诲。他每每功课不顺时,是母后指着课本,柔身细语地为他讲解;他每每因父皇冷淡而沮丧懊恼时,是母后告诉他,要不骄不躁;她教他安身立命,教他顺势而为,教他厚积薄发,是他这样多年,活在人世唯一的羁绊。
他终于叩首:“父皇,这札子儿臣可以写,甚至愿意认下主谋之罪。儿臣只请陛下,惩治儿臣时,留下儿臣的府邸,允许儿臣将母后接出宫外将养。”
皇帝阖眸,算作默许。
他又叩首:“陛下,众位大臣们为我冒了天下之大不韪,我请罪后,请陛下开恩,赦免他们。”
皇帝没有回答,只道:“写吧。”
他举起笔,只愿将君父多年的养育之情尽数终结在数尺的帛书之上。却忽听耳边如杜鹃啼血般的喊声,撕心裂肺,不知透过了几重楼宇,穿进他的耳中:
“皇上,殿下,皇后娘娘崩了。”
皇帝愣了一瞬,忽地喉间腥甜,呕出一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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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承恩自尽了。
众臣还没来得及对此做出反应,皇帝便召了太师及众宰辅,宣布要册立楚王为太子,迁居东宫,代为监国。太师文宗源、枢密使明柘、纪王萧璟辅政。又为太子选定了文氏女文端玥和明氏继室所出次女明襄颀为太子侧妃。
之后,皇帝便一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