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怀谦为人廉政,衷心为国,收到此书时便已猜到对方有何意谋。
谢文忠相比东厂宋昭,二人双双不入叶怀谦的眼眸,锦衣卫杀伐果断,镇抚司的审案刑具各式各样,百姓断然闻风丧胆唯恐避之不及。
叶怀谦本想以礼拒绝,可若是绝了谢家这条后路,叶家真的被宋昭盯上,他就算以命换命都不能保住妻儿。
想到此,他还是应邀而来。
下了马车,叶怀谦一路跟随家丁入府,他左右张望,直到被人带进房间。
只见正座上坐着位年逾半百的男子,叶怀谦与他年龄相仿,眼神中尽是不满。
“叶大人,您可让我好等,来来来,您坐。”谢文忠年迈的脸上被笑容挤出皱纹,不输往日做派,“赶紧上茶。”
谢文忠表面待人热情,可为人不知的另一面却极为可怕,叶怀谦勉强的迎上笑脸,顺着他的客气落座。
叶怀谦刚正不阿,开门见山道:“谢大人有事不妨直说,不必这般客气。”
谢文忠动作一顿,犀利的双眸与他眼神交汇,相识而望后又展现出笑意。
“您既然看出来了,那我也不卖关子了。”他使眼神让家丁将茶放好,接着道:“叶大人认为,宋昭,为人如何?”
叶怀谦谈吐间未曾对视他,他正了正身子,神态咄咄逼人:“宋督主将近半百依旧得皇上器重,令我等惭愧。”
谢文忠屏退屋内的家丁,脸上笑容不减:“现在屋里只有你我二人,叶大人不妨坦言相告。”
“方才所说皆是肺腑之言,谢大人这是何意?”
在朝为官,所言,所想,所做,皆是步步为营,叶怀谦深知谢文忠是怎样的人,说话谈吐间,他不得不小心再小心。
“您方才说的并非知心话。”谢文忠似是胸有成竹,端起面前的一盏茶浅浅品一口,“今日朝堂之上,众位大人和皇上皆知您是为国为民才建议减少东厂的选官数量,可有些人不知,他们还以为,叶大人是有意与他们为敌。”
“皇上虽忌讳拉拢大臣笼络人心,可东厂的势力逐渐增强,皇上对宋昭也是忌惮,方才御史大人如此公开与他作对,你猜,下一个,他要对付的是谁?”
叶怀谦忠言逆耳得皇上重用,可早朝上的那番话虽为真心,却也实实在在得罪了宋昭。
不用谢文忠提醒,叶怀谦已经想到了这层,只是还未想出对策。而如今谢文忠此番话已让他明白他邀请他来的目的。
朝堂之上自立一派无异于自跳火坑,这一点,叶怀谦比谁都清楚。
他问的直白又干脆:“你想与我结盟?”
谢文忠转动着手里的茶杯,莞尔一笑:“御史大人果真聪明,但到底是不是聪明人还得看您的决定。”
“谢大人谬赞,活到我们这个年纪,只求妻女能够无后顾之忧,谢大人在朝中的做派想不入耳都难,过河拆桥这种事,难免做不出来。”
知道他的顾虑,谢文忠心里有了盘算,他本可以威胁利用叶怀谦,可若是被发现,叶怀谦定不会善罢甘休,若是两家接了亲……
他笃定,日后若是被叶怀谦知晓,他也会看在女儿的份上不会纠缠。
“若是没记错,叶大人膝下有两女,长女今年妙龄十八,小女十六。”
叶怀谦提高警惕,神态紧绷着:“你想如何?”
“不必紧张。”谢文忠每次都是这般面容,使人恨之入骨,“犬子年方二十,若叶大人应允,老臣愿奏请皇上为二人赐婚,促成这段姻缘,并保证,犬子只会有此唯一发妻。”
“叶大人,您意下如何啊?”
“多谢您的美意,小女平日里无规无矩,怕是高攀不起令郎。”
见对方不识抬举,谢文忠依旧笑着,叶怀谦深感不安。
“叶大人看上去也是聪明人,为何做出如此愚蠢之事?”
叶怀谦:“……”
“你明知得罪了宋昭不会有好下场,明知眼下要想挽救叶家就只此一条活路,却仍固执己见,不是愚蠢是什么 ?”
叶怀谦知道谢文忠的话丝毫不差,可依旧看不惯他咄咄逼人的模样,“你是在威胁我。”
“谢某只是帮您分析了这其中的利与弊,要怎么做,还得靠您自己。”
见他动摇,谢文忠接着补充道:“覆巢之下安得完卵,您难不成还想用叶家所有人的身家性命来换取你女儿的幸福么?”
他笑道:“这代价,岂非不值?”
叶怀谦想到以后,他不能拿整个叶家做赌注,更不能让叶家毁在他手里。
他惴惴不安,一口饮尽整盏茶,而后目光凝重看向谢文忠:“我答应你。”
“这就对了,叶大人放心,不日我便会奏请皇上,促成孩子们的佳缘。”
“空口无凭。”
谢文忠轻笑声,“来人。”
从门外走进来一个家丁,“老爷有什么吩咐。”
“把我书房里的笔墨纸砚拿来。”
谢文忠立下字句,让叶怀谦带了回去。
朝廷的阵势他看在眼里,正如谢文忠所言,他得罪了宋昭,叶家怕是不好过,即便他向皇上进言无愧于心,可仅仅几句话难以撼动东厂的地位。
现在再想,他确实是冲动了。
反观这一切是那么顺势,让叶怀谦觉得,这似是一场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