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行雪睁眼时,还以为自己又穿书了,否则一个已死之人,怎么还能重见天日?
他先是设法到一家成衣铺子里照了照镜子,登时愣住了。
自他上辈子穿书以来,他一直顶着穿书角色的皮,除名字外,无一相像,可如今镜子里映照的,是他自己的脸。
他从小生得清俊秀美,可说眉目如画,隔着铜镜一望,又隔了生死经年,令他有种不真实感。
陌生,又熟悉。
是他自己。
是他自己么?
沈行雪从前贪生怕死,说起话来更是唠唠叨叨,现今两番生死沉沦,心境已大不如前。
他想,大概是老了吧。
心老了,总有一股满腹沧桑之感,仿佛人之将死,看什么都淡然的超脱般。
又或者,是一种孤寂,茫然。
他上了街,不知今夕何夕,不知身在何方,不知该往哪去,也不知从何处来。
回想起上辈子穿书的经历,仿佛是一场大梦。
那时他穿成了男主的反派师尊,绑定了一个无良系统,要求他按照剧情对男主虐身虐心,修补崩塌的后宫线。
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就差一口凌霄血把这劳什子系统喷出来。
他呕心沥血给别人祭天送经验找老婆,最后还要搭上自己小命,没有任何报酬可言,资本家都不带这么割韭菜的吧!
可他一旦不完成任务,系统就会如惊雷一样在他脑海中一遍一遍炸开,炸得他头痛欲裂苦不堪言,不得已,他做了这三界第一悲催苦力。
虽然系统不在乎他的小命,可他自己得在乎,一手紧握好几个马甲,一个晚上去给自己打得遍体鳞伤的男主治伤送温暖;另几个在男主和后宫角色相遇时各种牵线制造偶遇;还有一个扮演着恶毒师尊的形象。
他不知道究竟自己是哪里没做好,竟然早就给男主识破了伪装。好在不全是坏事,系统这玩意本身就漏洞百出,竟也无法判定他OOC,沈行雪自以为可以免除日后被男主千刀万剐的结局,万分欣喜,可好景不长,男主很快就和他决裂了。
原因是他马甲全掉了后,开始光明正大给男主物色老婆。一而再再而三,男主终于生气了。
即便不提这事,哪怕沈行雪自己多看了哪位仙姑一眼,男主都要红着眼阴阳怪气一番,更甚之时还要掉眼泪。
沈行雪感到大难临头,他可从来不觉得自己的直男身份有什么值得质疑的啊!
可自己的徒弟自己哄,自己带大的孩儿要自己收拾这个烂摊子。
他想,一定是他从前对男主太好,以至于从没谈过恋爱的男主把某种感情转移到了他身上。
沈行雪打算循循诱导男主走上正道,结果却换来了男主的表白。
沈行雪还记得那天苍澜山上大雪纷飞,他将男主逐出了师门。男主在门外磕得头破血流,沈行雪都拒不相见。
昔日师徒,就此恩断义绝,相见不识。
直到祟神涅天现世,沈行雪身死魂消。
如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他死了,想必那个小崽子,还活得好好的吧?
两世奇异倥偬而过,走马观花,犹如梦幻泡影,导致如今的沈行雪对这个世间完全失去了好奇。不在乎身在何方,身处何时。
只能通过沿街建筑与行人衣着判断,他这是在古代。
路过一家酒馆时,忽听里面传来交谈声,原本也不足为奇,只不过这些人交谈的内容有些玄幻,才惹得沈行雪驻足侧目。
“这样真的行吗?”说这话的是一名身穿青衣的女子。
正对门坐着的一名同穿青衣的男子端起手中酒杯喝了一口,冷笑道:“有什么不行的?谁不知道魔尊嗜血无情,他杀几个人,又有什么稀奇?总不能是我们青鸾城的人杀的吧。”
他似笑非笑地,桌上其余三人纷纷喜道:“师兄说得是!”
“嗯。”那男子点点头,“再说,几月前,天青门的掌门不是也被他杀了吗?”
他意有所指,其余人等恍然大悟,倒不是说魔尊残忍嗜杀,而是修界几人不知,天青门掌门是被自己师弟杀死的?
大家心知肚明,却不说破。
魔尊恶名在外,想要栽赃他,实在太容易。
沈行雪听得入迷,心想,原来他又到了一个怪力乱神的世界吗?
魔尊?这倒是他原本穿书的世界里没有的。
不过这些都不关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