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我还看上了你一起带回来的其他人。”
汪生也不等林寂回话,径直走出牢房道:“林同知一言九鼎,我就先去看看池小姐了。”
林寂瞧着汪生背影,神色晦暗,眼底就如深潭,无法令人参透其中之意。
那厢汪生走出满是血腥味的刑房,接过随从立业递来浸过梅香的帕子,拭手除味。这些年他还是没能适应刑房中阴暗潮湿又夹杂着令人作呕的血味,儿时的阴影当真能给人不小创伤。
汪生边走边问:“那池小姐可说了为何来找我?”
立业摇头:“她并未说。”
“那走吧,去会会这位池小姐。”
林寂心里揣着事,也无心再审问。只是让下面兄弟把这些人看好,可千万别出岔子。
“多谢楼大人前来,您请回吧,若还有事我再来叨扰您。”侍灵停笔,记录完楼玉的供词便要起身相送。
“不牢费心,我认得路,你忙。”楼玉道。
左右自己还得向主子汇报,也就由着楼玉自己离开了。
冬日寒冷,楼玉裹紧狐裘挑帘出去。
“分明都是上京,怎么这察事司比别地还要冷些呢。”楼玉嘟囔着,低头快步向外走去。
察事司分立左右两衙,中轴由连廊分开,廊下不设遮风帘,寒风料峭最是磨人,偏偏想要出去就得从这里出去。
楼玉只想着快些走,没留神差点撞到别人。刚想着是谁站在这儿挡道,抬眼就见一个墨发如漆,眉目自然的女子,只是站在那儿就如同山间一场雾,令人沉醉。
“在下失礼,小姐勿怪。”楼玉忙作揖道歉。
池宜溪抱着手炉:“没事。”
楼玉想要搭话,但又不知说些什么,红着耳朵欲言又止。
“可还有事?”池宜溪主动开口。
楼玉平日里并未跟女子有过接触,就算是去元元楼也是对那些女子敬而远之,眼下碰到一眼心动的女子,还当真束手无策。
抓耳挠腮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我…我叫楼玉。不知…不知小姐如何称呼?”
池宜溪想着待会儿如何应对汪生,并没有觉得楼玉的异样:“池宜溪。”
“今日是楼玉唐突了池小姐,来日……”
还没等楼玉说后话,汪生就带着立业来了。
“池小姐怎站在这儿吹风?”汪生走进,勾起嘴角看着池宜溪,顺带睨了眼立在一旁的楼玉。
“你谁?”
今日汪生未着官服,楼玉摸不透他的身份,不过只是揣着平日里的礼节行礼。
“楼玉见过大人。”汪生上下打量着楼玉,作为内阁首辅的独子,倒是和京中那些倚仗出身的纨绔子弟不一样。
“若无旁事,你就先离开吧,察事司可不是闲聊之所。”汪生对楼玉道。
打算寻个理由邀池宜溪吃茶,被汪生这么一说,本就脸皮薄的楼玉更是不好意思再待下去,行礼之后便走了。
眼下廊下就剩他们三人。
汪生也没打算让池宜溪去右衙,只是站在廊下直接问:“你不是跟林寂好吗?找我干什么?”
汪生的直言直语一时令池宜溪语塞,想张嘴反驳,却觉得没有必要。
此时来找他是有正事,倒也不在意细节了,背着风看向汪生:“汪同知,我这次来是想让您帮我。我想见父亲一面。”
汪生像是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之语。
不过也不怪他有这样的想法。一来池宜溪先前跟林寂走得极近,林寂不可能没跟她讲过察事司左右同知不对付一事。
这二来,就算她不知道,但她也明白这案子全权是林寂在调查,人也是林寂在负责看管。自他除了上次打了池远之一顿后,林寂就直接讲人带去左衙看管,自己再也没见过了。
左想右想池宜溪也犯不着找到自己脑袋上,汪生看着池宜溪,眼中不解之意明显。
“我们都在同一个山头,自然要来拜会的。”
池宜溪这话说的明显,她知道汪生是太后的人,日后说不定还会经常见面,所以这次特地过来打声招呼。
风呜咽着卷起汪生衣角,扰的汪生有些看不透池宜溪眼中深意。池宜溪的话并不难懂,只是没想到一个官家小姐竟懂拜山头这种方式。
“池小姐这话何意?”汪生试探问着。
池宜溪垂眸轻扬起嘴角,飘进来的雪花刚好挡住,没让汪生察觉。原来汪生并不知道太后曾将自己绑进宫。
“蒙太后娘娘赏识。如今我们也算是同一麾下了。”池宜溪客气道。
“你一介女子胆子还不小,可知在我面前说谎是要付出代价的!”汪生语气如霜,胜过冰雪。
池宜溪知道他这是在试探自己,也不惧这威胁之言:“太后娘娘何等人物,岂能容忍他人肆意诋毁?借小女子百个胆子也不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你最好是。”汪生一改方才咄咄逼人之态,轻飘飘落下话,“既然是一个山头的兄弟,那就跟我进屋取取暖吧。”
池宜溪仍是柔弱不会伤人的模样,这样子能卸下绝大部分人对她的戒心。
林寂听说池宜溪跟着汪生去了右衙,心里不由着急。手里的茶水几次端起又放下,始终放心不下池宜溪。
却也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至少池宜溪现在在察事司,又不是像上次那般直接被人绑走。
况且她不是鲁莽之辈,做事定有自己的打算。
“侍灵,你吩咐照顾池大人的兄弟,若是待会儿汪生带池宜溪去看望,记得放行。”林寂道,“拦着汪生,只让池宜溪一个人进去。”
“主子,为何池小姐突然跑去找汪生了?”侍灵想了半天也没琢磨出池宜溪为何要这样做。
主子待她那样好,就算被祖宗骂也要偷偷摸摸帮她,中了毒也是四处奔波找大夫寻解药。
退一万步讲,汪生长得也不如主子好看,怎么会跑去求他呢?
“想要救她父亲,她那样做才有回旋余地。毕竟眼下想要池远之左右两边站的是圣上与太后。就算是义父也不行。”
“这么严重啊。”侍灵暗自咂舌,不过池小姐这样做也太不地道了,亏的主子忙前忙后。
之后果然如林寂所料,汪生带着池宜溪来了左衙。
堂中未掩窗户,林寂坐在厅堂中侧头便见跟在汪生后面的池宜溪。二人看起来有说有笑,看起来相谈甚欢。
四方院中红梅与四季青放肆生长,林寂并未叫人修矮,此时这些说不了话的东西半遮了池宜溪身形。不直白,宛如隔纱相望,似远似近。
虽隔得远,但林寂也瞧见她脸上的疲倦。自己明明说了要好生修养,可她还是闲不下来。
想必眼下她并不希望自己出现,想到池宜溪身上的毒,林寂心中像是被揪住一般喘不上气。
这两日头等要紧事就是要找出池宜溪中的什么毒。
池宜溪初入京不了解太后,太后既然能把持朝政那么多年,培养了一批唯自己马首是瞻的朝臣,断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虽定了七日之期,但难保不会出岔子,还是直接找到解药才好。
最后林寂还是没去见池宜溪,只是目送他们进来,半晌又见着他们离去。
“主子,我偷听到池小姐和池大人谈话了!”
侍灵在池宜溪离去之后急急忙忙闯进来,跑快了导致他一句话喘三次,愣是分了两次才说完。
“池小姐让池大人尽快认罪,太后有办法保他性命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