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谨慎回道:“林大人近日未曾进宫向陛下述职,老奴也未见过他。不知公主的意思是?”
“欧,无事,不过是瞧着王公公气色不太好,以为林大人会进宫瞧您。”
林寂是王福义子这件事并不是秘闻,宫中许多人都知道,文嘉听说过也不奇怪。
不过她突然一问倒是让王福觉着有些突然,毕竟文嘉公主对阉人不会主动找麻烦,但也不会向今天这般莫名关心。
王福琢磨着是不是文嘉发现了林寂什么把柄,只是面上不显,添了茶后就规矩侯在一旁。
“王福你先退下,朕与文嘉说些家常,不用伺候,留个小太监在外候着便是。”皇帝挥挥手让他下去。
皇帝之爱子,计谋深远。
朝堂上各家关系盘根错节,结党营私之事屡见不鲜,连他的儿女们都不乏参与其中。
宣明帝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这个女儿时,她已经七岁了。他有很多子嗣,大多初见他时都会吓得躲远,或者愣在原地不吭声。
可文嘉第一次见自己就张弛有度,没有惧色,而且举止之间不失礼节,小小年纪便有了大国公主风范。
不过这还不够,能让皇帝在百官面前说出“文嘉若为儿郎,澧朝万寿无疆”之言,还因为她母族不显,朝中无靠。
文嘉母妃是破落的世家小族之女,全族因疫病而亡,文嘉生母在她两岁时便病故。
此子聪慧,知道自己拼母族全无胜算,只有靠父皇尚有一线生机,免得死在宫中都无人知晓。文嘉自己也知道,那不仅是她的父皇,也是她那些兄弟的父皇。
自己要想过得真正像一个公主,那就只能另辟蹊径。
在外她是父皇最得宠的公主,在内她心思活络,亦是宣明帝非常好用的一枚棋子。
宣明帝以孝道治国,在打压太后党之余,为堵住言官和愚民,那他最看重的女儿就大办女学,鼓励女子走出宅院。
有文嘉在外,便能挡住绝大部分的麻烦,而他也能得个好父皇的名声,倒也不错。
“父皇,前日儿臣举办的玉杯宴上听来一事,思量再三觉得这是个解决眼前烦心事的好方法。”
宣明帝并未直接问,而是绕开她的话头:“你可知朕在恼什么?”
文嘉了解宣明帝的脾气,知道他在担心自己超出他划定的范围。
宣明帝这些年疑心愈发重,这手控制王福和太后斗,那边还得防着自己恃宠而骄。
“父皇眼下的苦恼世人皆知,皇祖母病重,父皇定时时挂念,岂不烦心?”文嘉说着漂亮话,眼里不放过宣明帝每一个细枝末节的动作。
果然不出她所料,宣明帝并不恼。
“是啊,近来你皇祖母身体抱恙,找朕问安的折子一道道递上来,可凤体欠佳啊。”感叹一番后才问道,“你说玉杯宴上有何事?”
“我偶然听说灵州要起事,以顺阳王之名。”
“什么!”宣明帝像是听到极其厌恶的事,声音不自觉拔高,眼里带上几分怒意,“何人散播如此谣言!”
文嘉忙站起身劝慰道:“父皇莫急,且听我说。”
“无论此事是真是假,儿臣倒觉得这是个让皇祖母不再干政的好机会!”
文嘉将这两日她的盘算尽数说来:“太后党如今一则想借病中思念故子为由从宗室挑选血脉过继,与父皇抗衡;而来若灵州消息为真,且起事之人是太后党,那为了个 ‘师出有名’的名头,太后这病多半也会算到父皇头上。”
“民间有习俗,无故重病之人需由亲眷或命格相契之人代为登高转山,请求神灵庇佑。既然司天监曾批皇祖母之病源于灵州,不如转山祈神就在灵州举行。”
“过继个血脉给皇祖母,由父皇信得过之人随行护送,暗地里便可调查起事之真伪。且儿臣听闻灵州倭寇频发,朝廷本就会派兵镇压,届时父皇同窦长老提及除倭一事,便可让他们消除疑心。”
“过继血脉为太后远去灵州祈福,又发兵除倭。既遂了那些人的愿,又能不打草惊蛇。”
宣明帝沉吟:“过继血脉可不是小事,如今尚能压制,若……”
宣明帝恰到好处的欲言又止,给文嘉递了话头:“池宜溪与太后命格契合,乃上佳人选。”
“可是那个太后亲自派人来要授官的人?”
文嘉答:“正是。”
“既如此那便是太后的人,若去灵州岂不正中下怀。”
文嘉勾起唇角,看着宣明帝说:“儿臣得知池宜溪此人当初同太后要过县主之位,可惜未成。在玉杯宴上又被贵女当众嘲讽出身。这样的人不正好为我们所用?”
“太后想要子嗣,我们便给她过继。太后病因灵州,我们便派她的子嗣去灵州祈福。他们何乐而不为。”又道,“而且这还是他们自己的人。”
“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此招还是凶险,若此子临时反悔,岂不给我酿成大祸。”
“父皇忘了?她的父亲池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