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芳存依言如释重负地退了出去。
香几上香烟袅袅,像飘渺的云雾,赵是澜的声音似乎也跟着染上了雾气,“这里是东宫,不是福寿宫,孤想来就来。”
“殿下,我没去过福寿宫,也真的跟章贵妃没有任何瓜葛,到底要如何您才肯相信我?”
赵是澜打量了她一会,明知故问:“你说你没去福寿宫,那你这大晚上的去哪了?”
凌寒枝照实回答,“我去宫外泛舟游湖了。”
赵是澜明知故问,“和谁?”
“福慧公主,公主的性子殿下也是清楚的,她说要去我也不能不去。”凌寒枝觉得自己这个回答并无问题,她确实是个赵柔芷一起出去一起回来的。
凌寒枝的坦荡引起了他的反感——若是她与赵是观之间真的是光明磊落,又何苦说谎骗他。
他脸色一变,“过来,帮孤宽衣。”
“殿下稍候,我这就叫明公公进来伺候您。”凌寒枝说着就往门外走,赵是澜面露不耐,声音极冷地说,“我叫你帮我宽衣,没听清吗?怎么?难道我堂堂东宫太子还使唤不动你了?”
“是是是,妾身不敢,还请殿下恕罪。”凌寒枝干笑几声,老老实实地帮他脱下了天青色的圆领襕衫,除去鞋袜,借着卸去头上珠钗的由头要离开。
“把那书拿来。”
凌寒枝有些紧张走到床边,战战兢兢地把床边矮几上的书递给赵是澜,此时她还没发觉脖子上水粉被衣领蹭掉了大半,剩下的部分只能欲盖弥彰地覆在红印上。
赵是澜盯着她的脖子,心头一沉,凌寒枝和赵是观旁若无人地相拥的画面像藤蔓一样攀上他的思绪。
“《公羊传》,鲜少有女子看这样的书,难不成你要做女首辅?”赵是澜翻来书,似乎看得很认真,头也不抬。
“我倒是很好奇,像你这样的乡野女子,怎么学问这般好?好些大家闺秀都未必读得懂这些书,不知道太子妃你师从何处?”
“妾身家贫,无钱读书,何来师父之说,不过是家中的邻居是位书生,平时听他读书,耳濡目染,时间久了也是认得几个字的,至于这书,不过是睡前无趣,胡乱看看打发时间罢了。”
“睡前无趣?看来是孤平时冷落你了。”赵是澜捏着她单薄的肩膀,把她扣在床上,用拇指肚轻轻抹掉她脖子上仅剩白色粉末。
“脖子怎么了?”她的脖子很细,赵是澜一个手就轻易握住了。
“脖子?呵呵,被蚊子咬的吧。”凌寒枝下意识要推开他覆脖子的手,没推得开。
赵是澜俯下身,在她耳边声音极冷地说,“蚊子?那真是好毒的蚊子。”
两人的气息纠缠在一起,凌寒枝别过脸,“殿下,妾身还没卸去珠钗,唯恐会误伤殿下玉体。”
以往两人同榻而眠也是各睡各的,凌寒枝没见过这阵仗,有点懵了。她用力推了推,赵是澜身形未动。
她一口气噎在喉咙里,“殿下!妾身今日出了汗还未沐浴,一身污秽恐怕会怠慢了殿下!”
“一身污秽?你也知道你一身污秽?”赵是澜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反反复复地问“为什么?”为什么章氏、赵是沧还有赵是观要把所有本该属于他的东西通通抢走,母亲、妹妹、父亲、储君之位甚至是女人,他们全都要抢走,他们明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为什么偏偏要跟他过不去!
窗外有短促的虫鸣声响起,那是沈藤影的暗号,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用这个暗号的,赵是澜预感不妙,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棘手的事。
赵是澜回到自己的寝宫,沈藤清毕恭毕敬地向他行了一礼,“殿下恕罪,属下不知道你在太子妃那边……”
“无妨,正事要紧。”赵是澜坐下,缓了口气,“说吧,大半夜来是有什么急事?”
“据探子那边回报,章贵妃可能会在殿下启程去普宁寺祈福的途中动手,请殿下万事小心。”
北方三州大旱,人人易子相食,动乱频生,皇帝问了钦天监后便让赵是澜去普宁寺为国祈福,以求风调雨顺,天下太平。这去普宁寺沿途所经之路,皆是悬崖峭壁,瘴气缭绕,想让一个人出点意外实在是再容易不过的了。
自立朝以来,便有太子不离京的惯例,如今皇帝竟然打破历朝历代定下来的规矩,让他这个太子去离京百里的地方。虎毒尚且不食子,难道那个人竟然比老虎还要狠毒?
“看来孤坐这太子之位才十年不到就有人按捺不住了。”
赵是澜倒是很想看看,要杀他的人究竟是福寿宫那边的还是坐在金銮殿上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