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祝闻言一惊，疑惑道：“平日不是你爱走在前面么？”

凌九妄反问道：“比起眼前看得见的，身后看不见的岂不是更危险？”他催促道：“你再磨蹭，符就飞走了。”

彦祝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只好咬咬牙、硬着头皮迈出了门。

凌九妄顺手把门口墙上的一支点燃的蜡烛拿下来，然后跟上去，和彦祝保持着一步的距离。

飘忽不定的符在空中散发着幽幽的蓝光，像鬼火一样，引着他们往村子的中心走。

彦祝一直紧盯着符，根本不敢看其他地方。因为目之所及，都是一片漆黑，似乎只有符散发的那点微弱的光才能让他有些许安全感。当他路过旁边的草丛，突然就想到会不会窜出来什么东西，他下意识转过头，颤抖地抓住凌九妄的手。

凌九妄本来也在好好地看着路走，被对方突如其来的动作晃了神，他一时语塞：“……”

彦祝低声道：“小九……我怕……”

凌九妄没有松手，只是任由对方抓着，然后抬眸看了一眼，静静道：“别怕。”然后他把另一只手往外伸出去点，让烛光照过去一些。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追踪符最终带着他们来到了村子中心的祈雨庙前。

追踪符在寺庙紧闭的门前停了下来，悬在空中静止不动。按理说，追踪符最后是直接定位到魔煞的本体才会失效，但是此时符上的幽光还未熄灭，说明鬼面僧就在祈雨庙里面。

凌九妄走上前，借着烛火抬了抬手，正想推门，却发现大门的左右两边各贴了两道符，连起来形成一字阵。陈旧的符纸表面泛着浅褐色，看来贴在此处已有些许时日。当他看清楚是什么符后，愣了片刻，最后悻悻地把抬起的手缩回来。

彦祝看他迟迟没有开门，便凑上前去查看。他一眼就认出，那四道符上面的笔画，正是驱魔符的笔画。

他壮着胆子低声道：“我来开门吧。”然后铆足了劲，他用力一推，推开门后又退了两步回到凌九妄身后。

沉重的大门被缓缓推开，吱呀作响，细碎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令人惊心。

原本静止在空中的追踪符，倏地一下进去庙里，在中央某处停了下来，随后变得黯淡无光，像枯叶一样掉落在地上。

凌九妄抬起烛火，迈步进门，微弱的烛光随之照进庙里，彦祝紧随其后。

庙内，一个身披袈裟、体态清瘦的僧人正背对他们盘坐在中央，追踪符就掉在他身后，并且直直地指向他。

僧人听见有人走进来，并没有起身，也没有回头，他只是从容不迫问道：“三更半夜，二位施主前来寺庙所为何事？”

彦祝看着他阴森的背影欲言又止，反倒是凌九妄冷哼一声，先发制人：“前几天村里的小孩大病一场，是不是你做的？”

僧人沉默半晌，才平静地回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还没去找我丢的东西，你们倒好，自己送上门来还给我。”随后，他阴险地笑了笑，拿起一旁的禅杖，站起身，转了过来。

凌九妄看到他的样子有些惊诧，因为眼前的僧人，并没有化形出鬼面，模样甚至和普通的凡人没有区别。

这意味着他们的处境反而更危险了，能在夜晚也保持着人形的鬼面僧，说明其入魔程度比普通鬼面僧更高。

凌九妄眯了眯眼，打量着眼前这个似人非人的魔，莫名生出几分熟悉感，问道：“听说你叫什么来着？澈微大师？”

僧人点了点头，看起来十分礼貌，回道：“正是贫僧。”

凌九妄环顾四周，才想起来彦祝曾经说过，这里是供奉雨仙谢岸的寺庙。

他突然就想起来，雨仙谢岸有个弟弟，叫谢澈。

关于谢澈的事情，凌九妄知道的很少。他只听说当年谢澈因为某些原因与仙界彻底决裂，并且与谢岸断绝了兄弟关系。谢澈被除名后就离开了仙界，自此销声匿迹，不知所踪。

凌九妄挑眉问道：“你是谢澈？”

对方闻言顿了顿，似乎并不想回答，反而是盯着凌九妄腰间的聚邪宝瓶，沉声问道：“贫僧的东西，施主可否还与我呢？”

凌九妄饶有兴致地反问道：“你的东西？指我这瓶子里面的魔煞？我若是不还，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僧人笑吟吟地道：“施主执意如此的话，贫僧只好动武了。”

他举起手上的禅杖，朝着凌九妄奋力一挥，伴随几下清脆的叮铃声，丝丝缕缕的魔煞从禅杖上挥舞而出，仿佛几条灵敏的毒蛇，极快地朝对方冲去。

凌九妄见状，厉声道：“小心！”

他转过身，飞快地从衣袂里拿出来一道符，连忙塞到彦祝手里，并且用力将他往后推出去几步远，然后自己一个侧身闪避，躲过了僧人的攻击。

彦祝踉踉跄跄往后退，差点没站稳。一小部分魔煞朝他奔涌而至，他下意识抬起那只攒紧了符纸的手挡在前额，霎时间金光乍现，符纸张开了一层透明的结界。他怔愣片刻，显然被这攻势给吓到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垂下手，松了一口气。

魔煞扑了个空，砸在地面上发出重重巨响，腾起滚滚烟尘。临时的结界抵挡住扑面而来的烟尘，也隔绝了震耳欲聋的响声。烟尘散去，地面上豁然出现一个黑洞洞的窟窿。

彦祝看到地上被砸出来一个坑，脸色都变了，他慌张高呼道：“你干什么？这是雨仙谢岸的庙！你砸了，我们村子就得遭殃了！”

他说的遭殃，大概指的是村子可能会再次经历像五年前那场大旱的灾难。

凌九妄嗤之以鼻，心想：得了吧，谢岸还不一定知道凡间这个村子里有这座专门供奉他的庙呢。

僧人闻言顿了顿，似乎有些不悦，他蹙着眉，一只手拳头紧握，另一只手再次举起禅杖挥动起来。

这次的攻击比上一次更猛烈，铺天盖地的魔煞朝着凌九妄席卷而来。

此时手上的烛火即将燃尽，借着忽明忽暗的烛光，他看见整个庙里一片黑雾蒙蒙，魔煞在其中横冲直撞。

凌九妄置身于一片黑暗中，突然窜出一缕魔煞，如刀锋般划过他右边的脸颊，留下了一道口子。虽然并不深，却还是见了红，血珠顺着伤口滴落而下。

彦祝周身的结界勉强挡下了攻击，但是他看不见那些魔煞，只听见有什么东西撞在结界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动静。

透过结界，彦祝隐约看见一道身影悄悄来到凌九妄的身后。

他高呼道：“小九，在背后！”

凌九妄闻言，反应极其迅速地蹲下身，然后猛然抬头，就瞥见一柄禅杖破雾而出，那柄禅杖细长如矛，顶端尖利如刺。如果不是彦祝及时提醒他，恐怕已经被禅杖穿心而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