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裹挟着细雪撞在窗棂上,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萧素儿拢着狐裘,指尖摩挲着玉不染送来的烫金名录,烛火在她眼底跳跃。
“今晚出席宴会的官员,哪个没到?”萧素儿问道。
“朝阳县县尉,卢正名。”睿王和冀北各县官员名录道。
萧素儿翻了翻谢临风给她整理的冀北各官员名录细则的册子,又丢给睿王:“这个人,很有趣。”
睿王接过册子,翻看了看,晃着酒壶斜倚在雕花榻上:“到任首日不拜码头,反而扎进陈年案卷堆里啃骨头。”
他忽然嗤笑出声,酒液在盏中晃出涟漪:“冀北官场那群老狐狸,怕是被这根硬骨头硌碎了牙。”
这卢正名到任数年,因为从不拍马屁,一直被冀北官场排挤,有什么大事小事都不告诉他。
他便自己花钱请了一堆乞丐成为他的情报网。
众多宴会他也不参加。
甚至当地还流传他不举的传言。
导致他不但一直升迁无望,还找不到媳妇。
而他似乎对这一切也不在意,一心只想把自己的工作做好。
屡破几个案子后,倒是被当地的百姓尊敬。
“能不与这些人同流合污,这位卢大人可谓正得发邪啊。”萧素儿捏着下巴,点头道。
“除了他,整个冀北的官场,差不多得一个不剩了吧?”睿王笑得张扬道。
萧素儿扬眉展颜一笑,梨涡里盛满狡黠。
“冀北官场这潭死水,也该有人搅一搅了。”
说着,她打开《硕鼠图集》开始把那些官员乡绅的名字往上抄了起来。
谢临风按住萧素儿的手道:“您目力未愈,这些琐事交给微臣便是。”
萧素儿大大方方地将笔递到谢临风的手里:“行,你每次给我写的册子我都很满意,你比我更清楚要怎么写。”
谢临风接过狼毫,笔尖在朱砂砚里晕开艳丽的红,仿佛要将那些贪官污吏的名字都染上血色。
窗外北风呼啸,打得窗棱发出一阵阵声响。
萧素儿打了个寒颤,贴着谢临风坐了下来。
她伏在桌边,歪着头看他运笔如飞,烛光将两人身影叠映在墙上,倒像是幅古意盎然的画卷。
萧素儿枕着谢临风的胳膊,听着窗外雪粒敲打窗纸的沙沙声,忽然轻笑出声:“临哥哥,你说这冀北的雪,是不是也嫌这世道太脏,所以急着来洗一洗?”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带着几分困倦。
“公主该歇着了。”谢临风放下笔,想要扶她起身,却被她拽住衣袖。
“再陪我待会儿。” 萧素儿呢喃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他袖口的云纹,“有你在,连风雪声都变得暖和了。等会儿还有些事儿,要给临哥哥看些好东西。”
“你们在这儿卿卿我我吧,”睿王起身道,“我睡觉去了。珍珠,咱们出去,让他们两在这儿腻歪。”
三更刚过,三声轻叩惊破屋中的静谧。
萧素儿“噌”地起身,门轴转动时,冷风卷着雪沫扑进来,裹着枢密院密探身上特有的火漆气息。
待关好门后,密探单膝跪地行礼道:“公主,谢大人,东西已经放进密室。”
萧素儿点了点头,拂手道:“起来吧,我们去看看。”
说着,她又回过身,对临哥哥道:“想不想看宝贝?”
谢临风点点头:“想……”
话还未说完,他的手便被萧素儿拉住,向密室的方向走去。
谢临风虽然知道萧素儿让密探晚上出去办事,但是却并不知道做什么。
这会儿他多少有些好奇。
这个宅子本就是琅琊阁的产业,他们为方便行事,设了许多密道和密室。
在城中各个寮点往来联络时非常方便。
而密室更是很得萧素儿心意。
密室里,十口描金箱子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谢临风掀开箱盖,竟全是宴会上拍卖的宝物!
“你看出什么来了吗?”萧素儿歪头看着谢临风。
谢临风观察了半天,终于发现端倪。
“假的?”谢临风不禁有些错愕。
萧素儿点了点头,指尖轻敲着箱沿,笑着解释道:“没错!这些赝品,对于不太熟悉它们的人来说,初看并不能看出什么异常,只是没想到临哥哥竟猜得出来。”
谢临风嘴角微动,没有说话。
萧素儿继续道:“不过这些宝贝啊,就像淬了毒的糖,看着诱人,尝过才知道厉害。它们可以以假乱真,但是放个两三天后还是会被发现端倪……所以,我们必须得拿回来。” 尾音被她含在齿间,化作一声意味深长的笑。
谢临风不仅心底佩服:“公主这招空手套白狼,可谓是让那群人白白掏了许多银两出来。”
萧素儿仰着头,骄傲中带着狡黠。
她转过身对密探道:“接下来,你们的工作就简单多了,要扮演水军!”
“水军?”谢临风不解。
萧素儿小声对二人说了一番。
……
次日清晨,刺史府被拍门声惊醒。
十个面色铁青的官员挤在大堂,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敢先开口。
这事只要有人带头,他们倒是可以响应,但是却不能让百姓知道。
大张旗鼓地报官,只会让这件事流传出去。
与此同时,冀北街头巷尾,一场精心编排的戏码悄然上演。
身着粗布短打的密探们扮作市井百姓,摇头晃脑地讲述着拍卖会的奢靡:
“听说那珊瑚有三尺高,夜里能映得满屋通红!”
“还有那琉璃瓶,装了水竟能开出莲花!”
这些荒诞不经的传言,随着纷飞的大雪,钻进每个百姓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