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阿姨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正好听到这一句,顺嘴说:“我记得商场对面的那条街上就有一家修手机店,好像营业到晚上十点钟,现在去的话还来得及。”
商场就在居民区附近,杨叙想了下,还是觉得有点麻烦:“阿姨,从这里走到商场也太远了吧,有没有近一点的。”
“近一点的啊。”周阿姨想了想:“从后面的巷子出去,沿着主路走两分钟,叫什么来着……名字我想不起来了。”
“不过最好别去啊,前段时间有邻居去那里修手机,钱没少花,你猜怎么着,那家店给人用的全都是次品,没过两天又坏了,来回折腾好几天,真是够麻烦的。”
收了钱不给人家办正事,确实够坑人的。
杨叙说:“那还是算了。”
说完想起来需要修手机的人还站在旁边,扭头,象征性地征求下意见:“那咱们去商场那边?”
“我没意见,你怎么方便怎么来。”梁越同说。
不出门更方便,不过杨叙没说出来,毕竟人都找到家门口了,所求的又不是大事,帮一帮又不会掉块肉。于是他很痛快地弯腰,从鞋柜里跳出运动鞋,蹬上脚后就拉着梁越同出了门。
居民区的道路错综复杂,有些小路两侧的电线杆歪斜,头顶乱网一般的电线垂得很低,总让人有种下一秒就会触电的错觉。
梁越同跟在他身后,旁观他跟走秀似的,一边走,一边还得跟路过的那些饭后消食的老人打招呼,而且记性还挺好,关系和名姓都捋得清清楚楚,一点都不敷衍,这不,一会儿没注意又搭上话了。
“高爷爷,今天这么早就出来散步呀。”杨叙笑着跟人招手,“怎么没看见高奶奶。”
“小叙,带同学来家里玩呐。”那个须发皆白的老人看过来,身上穿这件快洗透光的汗衫,面容有点惆怅:“哎呦,她生病了,我这正打算出去给她买药呢。”
“啊?严重吗,要不要去医院检查检查。”
“都是老毛病了,每年快到九月的时候就得难受一阵子。”高爷爷叹口气,“人呐,心里憋着事情,时间久了,可不就要生病吗。”
杨叙听得似懂非懂,但是他很善解人意,贴心地关照了两句,然后接着往前走。
梁越同旁观着他的言谈举止,发现杨叙跟别人说话时的总是语调上扬着,有一种很蓬勃的生命力,不管别人问出怎么刁钻的话题,都能在应对自如的基础上散发着热情,和他那天在诊所时疏离谨慎的样子截然不同。
无由来的,他再次有些埋怨梁观德,都怪梁观德非得跟他发生争吵,导致他在情绪差劲时口出狂言……好吧,也怪他当时没控制好情绪,确实难辞其咎。
“刚才那个是高爷爷。”杨叙突然侧过头,打断他心中的懊悔:“你还记得吗?”
梁越同“啊”了声,没反应过来。
杨叙也觉得自己说的挺含糊的,不自然地挠挠鬓角,“你小时候不是在南城住过一段时间吗么。”他补充道:“我应该没记错吧。”
确实有这么一遭事情,梁越同根据他刚才说的话,勉强揣明白了他的意思,“怪不得,看上去有点面熟。”
“你问这个做什么?”梁越同问。
杨叙看上去兴致盎然的:“随口问问嘛。”他被周遭人气挑起了话头,“你喜欢兔子嘛?”
“还行吧。”梁越同想起之前在同学家见过的那只兔子:“毛茸茸的,跑起来跟个雪球一样。”
“喜欢就行。”杨叙冲他笑:“高爷爷家养了几只兔子,特别亲人,我家里还有一些给他们买的草料,过几天咱俩一起去看看。”
梁越同也笑笑,“行啊。”然后觉得挺神奇的,不管是现在发生的事情还是杨叙这个人,都很神奇。
明明俩人前段时间才刚发生了不愉快,明明他前段时间心情还挺差劲,几天过后,居然就能跟身为罪魁祸首的自己友好交谈。
窄巷昏暗无光,原本气氛僵滞的时候,杨叙还在心里抱怨这条路怎么这么长,结果说起话来,好像一眨眼就到了头。
“应该是这家吧?”杨叙站在商场对面的商业街上,往一家其貌不扬的店铺里探头,旁边梁越同先一步跨上台阶。
“进去看看。”
店主是个年轻人,估计才二十来岁光景,长相挺板正,就是——杨叙没忍住往他脑袋顶上看,心想:“我还说什么东西在反光呢,原来是剃了个光头。”
秃头店主嘴里叼着烟,说话的时候还不忘吞云吐雾,接过来手机抽了两眼,随口问:“你这手机怎么摔得,都碎成这个鬼样子了。”
“不小心磕了两下。”
那秃头店主连连咂舌,可能觉得这真是个倒霉蛋。
“这手机都是好几年前的型号了吧,现在都不值钱了,依我看,你还不如买个新的得了。”
好几年前的款式?
杨叙往他手上瞟了两眼,发现说的没错,刚发布的时候非常火,他妈托人从外地才买回来,不过更新迭代后,早就不知道扔到哪个角落里了。
“能修吗?”梁越同突然问。
“肯定能修啊。”秃头店主说话吊儿郎当的,人还挺仗义:“这不是跟你说一声,怕你吃亏嘛,真不考虑换个新的?”
梁越同说:“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