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性格到哪里都万众瞩目,天生就能吸引很多人把他当成至交好友。
以至于杨平拎着词典跟他解释“孤独”的含义时,杨叙掀着眼皮问:“无聊,那为什么不去找朋友?”
杨平解释得口干舌燥,万分无奈下看到隔壁院子,灵机一动:“那隔壁家的哥哥呢,你有看到他跟别人玩吗。”
隔壁的新同胞十分孤僻,杨叙坦白道:“没有。”
正身陷于水深火热中的杨平如见神兵天降,内心汹涌澎湃,仍竭力保持着面上的矜持,把宋萃荣刚带回来的点心塞到杨叙手中,嘴上说着:“所以隔壁的哥哥就很孤独,乖,去找人玩吧。”就把亲儿子推出了门。
如果今日的梁越同听了这番对话,大概会鄙夷地把一行话拍他脑门上。
“人应享受孤独。”
可惜时机不凑巧,遇上的人也显然也想不到这茬。于是被强行推到梁越同面前的杨叙在短暂思考后,脑袋里只剩下一个想法:“我得帮他。”
帮他融入新环境,帮他认识好朋友,帮他……算了,还没等他帮到底,隔壁新邻居回城了。徒留他那点“中道崩殂”的善意在空中孤独漂浮,一晃而过近十年。
幼年时期做的决定很容易蛰伏在暗处的缝隙中,跟随着人的抽条拔节,不知不觉就嵌进骨子里。
在帮人这件事情上他可谓历练老成,可是归根到底,在被人帮忙这件事情上,杨叙还真是个新手。
饭后,梁越同准备告辞,还没出口的就被拦住。
杨叙风风火火地跑过来,随口编了个理由:“习题册上有两道题我不会写,你上来教教我吧。”
他语气过于急切,看上去真的像是被问题绊住了脚,梁越同盯着他看了半晌,一言不发,拎着书包跟他上了二楼。
杨叙在隔壁房子鬼混数日,俨然把那当成了第二个窝,不过梁越同时常保持着“闭关锁国”的外交政策,轻易不肯踏足其他人的地界,因此这栋房子的二楼对他来说仍然陌生。
在某人殷勤体贴地端茶倒水递零食时,站在落地窗前俯瞰院落的梁越同突然开了口:“你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问吧。”
杨叙刚开始还想负隅顽抗,推脱道:“我能有什么想问的?”
“你说的那两道题,昨天数学课上老师刚讲过。”梁越同毫不留情地拆穿。
杨叙:“……会不会有种可能,我当时上课走神了,所以没听懂呢。”
梁越同瞥了他一眼,慢条斯理道:“你下课后还给崔渐东讲了两遍,结果他没听懂,气的你想拿书打他。”
杨叙:“……”
你怎么也跟个摄像头一样!
话已至此,再装无知就过分了。杨叙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皱紧眉头,在一番绞尽脑汁后试探性地问道:“你为什么故意把语文考的那么低?”
“你怎么知道我是故意的。”梁越同眉梢上挑:“万一我真的只是不擅长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很奇怪,就像他刚来南城的那天,有种久经压制却适得其反的样子,当然,如果有更权威的心理学家坐在这里,肯定能一语道破:这丫的就是叛逆了。
于是杨叙很罕见地沉默了。
看着杨叙空白的面部表情,梁越同突然笑了笑,那种诡异的感觉又凭空消失了。
“你是不是想问我,是不是故意把分数考低,然后给你让个名次的。”梁越同把声音压低。
杨叙眨巴眨巴眼,没想到自己憋在心里不知道怎么出口的话被他点破了。
梁越同摇摇头,继续保持着很低的音调说:“你最开始跟我说的时候,我还真的想过——”
听到这里,杨叙刚顺下去的气像是踩了弹簧,扶摇直上九万里,哽在喉咙间。
“不过我觉得这样行不通。”梁越同慢悠悠地说下去:“虽然我在南城待不了很久,名次对你也造成不了太大的影响,但是等你真枪实弹地上考场的时候,一分都能隔出一操场,所以现在手下留情没用。”
“我那作文纯粹是懒得写。”
到此,杨叙憋在心里的那口气终于坐到了过山车的重点,勉强消停下来。
看他明显长舒口气,梁越同调侃道:“话说回来,不管我让不让你,你不是都考到前十了吗,怎么这两天老是憋着口气,我都替你闷的慌。”
“这不一样。”杨叙含糊其辞。
杨叙很少像别人求助,更多情况下是顺应别人的请求,就跟他小时候钦慕的行侠仗义的武林高手一样。
大多是时间把别人的愿望看得很重,把自己的想法看的很轻,裹出一副不畏世事的面孔,不想让别人把自己看扁,因此只好成日里云淡风轻的,受伤了也满不在乎。
而这种感觉就像是高手过招,自己稍逊一筹被对面挑飞了剑,对面却顾及人情,在线香燃尽前先一步认输。
又有点像是深陷绝境,结果路过的大反派行侠仗义、济弱锄强,拉了自己一把。
总而言之,怎么说怎么别扭。
不过眼下事情明了,那点矫情的别扭自然就灰飞烟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