绳子落下的部分拖在地板上,从房门口向外延向温了月看不见的另一端。
它犹如一条滑溜溜的大蟒蛇,蛇头绕在周渟渊的手掌,正阴森森地朝她吐信子。
温了月倏然将双手藏在身后,腿窝碰到了床头柜,挡了她的退路。
她提防周渟渊现下的一举一动,大脑迅速分析在心理因素层面:疼痛后滋生的愉悦感,掌控欲带来的愉悦感,创伤后催发的依恋情绪。周渟渊到底属于其中的哪一种。
亦或是,三种都有。
“你想用它干什么?”她很明确的在问周渟渊手上绳子的用处。
“绑你。”
周渟渊声音很轻,轻到像是指尖被细针轻扎,起初无知无觉,随后便会漾上难忍的疼痛。
温了月瞪大眼睛。
简直是无理取闹。
她不太喜欢周渟渊这样不与人商量,自作主张的行为。哪怕她现在身份是他的情人,也该得到尊重。单方面的肉.体压迫,跟强..奸无异。
如果他真的有特殊癖好,她可以尝试配合,但提出开始的那个人,必须是她。
温了月大声控诉:“你有病!”
周渟渊照单全收。他是有病而且是在很久之前就有了。因为生怕吓跑她所以竭力隐藏自己,最后活该被丢下。如果五年前他把她锁起来,她也不会跑那么远。
他向来这样,只是现在不愿装了,她便露出失望的样子。失望了最好,他再想做什么,也不必顾及在她心中还残留的对他的虚情假意。
就该绑起来,绑起来养在家里狐狸才能学会亲人。
绳子卡住周渟渊的虎口,粗粝的质感勒进皮肉里渗出火烧火燎的疼。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墙壁上人影幢幢如同拉长扭曲的鬼魅,抬高的绳圈仿佛下一秒就要套住温了月的脖子。
“周渟渊,你是想和我睡吗?”
骤然出现的声音,让周渟渊手里的动作僵住。
他扭曲崩坏的表情顷刻间瓦解,温了月得以有机会撬开裂痕。
温了月直视他,一字一顿地说:“我愿意和你做,前提是不准用绳子。”
她边说边从容不迫地解开睡衣上的两颗扣子,若隐若现宛若剥壳水煮蛋的嫩白沟…壑暴露在空气中。
周渟渊舌尖抵住上颚以免脏话溢出,他向前跨出一大步,双手覆上温了月手背合拢衣领,颤抖的手指捏着扣子好半天都没对准扣眼。
最后还是温了月自己动手扣紧。
周渟渊落寞的眸光似乎分裂成残缺散乱的玻璃碎片,“你觉得我做这些,都是为了和你上床?”
温了月用沉默代替了回答。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更不用说她们还是女方婚礼当天逃婚,结婚未遂的尴尬关系。
男女因感情这件事纠缠不清,实在不划算。她最简单的解决办法,也不过是睡过一觉就等同于过去翻篇。
她都不觉得讨厌,为什么周渟渊看起来很厌恶。
难道刚才拿绳子说要绑她的人不是他吗。
周渟渊认输,他自始至终都被她筑起的高墙隔绝在外,从未被批准通行。
“手腕。”他说:“只是绑你手腕。”
绳子的另一端在隔壁房间,同样是一圈绳圈,绑住的是他的手腕。他只是想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安心。
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她是真的回来了。
温了月垂眼观察他手上的绳结,确实是普通的罗马结。
户外活动、逃生时用处很大;用到平常生活里,这种绳结,绑住的都是些想被绑住的人以及有意绑住的人。
“你应该知道我能解开它。”
“我知道。”他轻声说:“就像我知道,五年前我留不住你。”
又来了。温了月抿唇,她不愿想,他就偏要提。
吃准她会愧疚是吧。
温了月一把夺过绳圈,主动套进自己手腕,抽紧绳结。举高手臂,对周渟渊展示她的手腕,“行了?”
“嗯。”周渟渊直起身,与温了月拉出段距离。
“我还有工作,你先休息,不用等我。”
他又变成了那种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可恶模样。
温了月腹诽,到底谁要等你。
两指粗的绳子卡住两扇虚掩的房门,地面上呈x形照射的两束光线短暂交汇成点后,分别射向不同方向。
不一会儿,左侧的细长光线消失。
独留的光源在黑暗中犹如迷宫中吸引旅人目光的突兀箭头,光的尽头是未知。
别墅唯一亮光的房间里,厚重黑金色窗帘把室外遮挡得密不通风。鲜少家具的空旷房间中央放置着油画架,架上半人高的油画框被蚕丝布牢牢掩盖。
时间正直午夜,室内更显幽静,时不时会有似筛稻谷的“沙沙”声响起。
周渟渊倚靠在单人沙发里,黑色托洛梅奥落地灯的光柱正正好好落在他身前摊开的黑封活页本上的一页。
他右手腕上绑着红绳,手上握支最普通的中华2b铅笔,笔尖对准米黄粗糙的牛皮纸,寥寥几笔勾勒出女人的下半张脸部轮廓。
内页里相似的速写分散在纸面各处:左上角是正面的左眼,右边是精巧的鼻头,再往下是流畅的唇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