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夜长而静,黎晚在碎碎念中不知不觉睡着了。
翌日,冰雪将京城覆盖,宁远侯府的琉璃屋瓦在日光下,熠熠夺目。
枕云堂书房中,谢岐正坐在紫檀桌案后,修长的手指抵着鬓角,漫不经心的听着底下人议事。
大理寺卿闫旭悄悄看了谢岐一眼,小心道:“大人,太子殿下的意思是将李猛升为禁军副统领,您看?”
兵部姜大人跟沈捷常在谢岐身边,他是粗人,说话直接,“咱们才把禁军接手,太子便迫不及待的塞人进来,怎么,怕谢大人独掌禁军,他分不到好处?"
”姜怀!”沈捷瞪了姜怀一眼,示意他说话注意点。
谢岐随意往太师椅上一靠,“为了搞定冀成安,太子殿下可是不惜受伤用上苦肉计,给他的人提个副统领而已,本官若不应,岂不小气。”
闫旭暗暗一惊,谢岐作为世族大家谢氏长子,表面清贵文雅,实则与他接触后方知,他行事狠辣,城府极深,想要从他身上占到便宜,难如登天,今日怎这样好说话?
只不过既然谢大人同意,他也好向太子交差,便拱手道:“是,谢大人。”
闫旭退下后,姜怀方粗里粗气的问:“大人,咱们真要让太子的的人任副统领?”
谢岐不屑一笑,“那个叫李猛的,当副统领前可以是太子的人,当了后,就得是本官的人,他应允,副统领继续干,不应允,便为他准备好殉职抚慰金。”
“是。”姜怀莫名心安,这才是他认识的谢大人。
沈捷上前一步,“还有一事,兵部尚书恶疾缠身已久,他长子派人来问,是否继续为他吊着气?”
谢岐看了眼桌上宫里送来的暗报,道,“病榻难过,就让他老人家早登极乐去。”
姜怀嘿嘿一笑,“终于能不用管那个老家伙了。”
沈捷才又要瞪他,门口传来田管家的声音。
“大公子,有人递了拜贴,想见您,现下人就等在府门前。”
谢岐皱眉,一般官员及宫里的人想见他,皆会将拜帖递至兵部,甚少有人会来宁远侯府直接寻他。
“进。”
田福进来后,弯腰递上拜帖。
谢岐打开,第一眼便被上头的字刺到,怎会有人的字如此之丑,像稚儿描写大人的字,不伦不类。
不过他见过她的字,此拜帖不是她亲笔。
他忍着不适看完,眸光落在‘江非晚’三字上几息。
“她亲自递了帖子?”
田福躬身,“是,江姑娘连帏帽都未戴,自称有事与大人相商。”
沈捷和姜怀对视一眼,户部尚书嫡女光明正大拜见兵部侍郎,看着也无不妥,可总觉得哪哪都别扭。
谢岐合上拜帖,骨节分明的食指在上面轻点着,“带她去前厅。”
“是。”
黎晚被带到侯府前厅,秀珠留在屋外等候。
下人奉上茶点后不久,谢岐便进来了。
黎晚抬眼看向他,冬日严寒,他却只穿了件玄色织金云纹锦袍,腰间束乌金宽带,行走间衣摆如墨云翻涌,气场强大。
反观自己,一件极厚的淡蓝刺绣大氅被她紧紧裹至脖颈,只剩一张巴掌大的脸露在外面,像个蜷缩的小兔子。
察觉到自己还未开口便失了气场,她忙挺直腰身,起身行礼:“谢大人安好。”
谢岐撩袍在上位圈椅坐下,嘴角微勾,指了指黎晚手边的茶点。
“江姑娘怎未用茶点,放心,茶中没有下给兽物用的迷药。”
听出他意有所指,黎晚心虚脸颊一红,“大人怎还记仇,说好我从楼上跳下那事便揭过。”
黎晚说着话,眼睛却不受控制的往他腰腹下扫去,瞬间,脸颊更红。
谢岐自然也想到了当日之事,轻咳一声,“不知江姑娘今日来府,是有何事与本官相商?”
黎晚看向他,黑漆漆的眼眸透出无助,“大人,我是遇到难事,实在不知该怎办,这才来寻大人助我。”
谢岐挑眉,“本官和江姑娘只两面之缘,你为何断定,本官会助你?”
“可此难事,是与大人有关。”
谢岐看着她,没有说话。
黎晚蜷了蜷手指,道:“谢大人是不是和四皇子有过节?”
谢岐看了一眼她冻的微红手指,“江姑娘为何有此一问?”
“四皇子拿捏了我的短处,逼我勾……接近大人,以此为他打探情报。”
“我想他定是想对付您,可又在明面上斗不过您,这才让我到您身边做细作,寻机扳倒您。”
谢岐青筋微凸的手指在圈椅扶手处随意搭着,静静看着她。
黎晚在椅子上侧过身,完全面对他。
“大人,我选择向您坦白此事,是因知您是好官,不想助纣为虐,可我又惧怕四皇子的权势手段,这才来寻您帮我。”
谢岐垂眸轻笑一声,“还不笨,选对了。”
黎晚一看他笑了,暗道有戏,“大人是同意帮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