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邪已诛,海妖迎雷而上。
它的鳞片在混杂的双重雷劫的淬炼下泛起龙纹金芒,渐显化龙之兆。但它却在遁灵的前一息,将识海深处所藏的青龙令信残片取出,弹入林讷行的丹田。
半片龙鳞触及金丹的瞬间,便与残存灵根交融成青金色的晶华,继而化作青藤,随之缠绕林讷行的经脉神魂。海妖神力如露滴坠入藤叶,在叶脉间游走成星芒状的经络,每道流光没入处,朱雀火羽与祭炼之火便敛翼三分。
待暴走的火息沉静如寂,林讷行的祭炼也随之中断。
用尽余力将林讷行和沈谦语送走,下一瞬,这个半神便在雷光中仰首长吟,倏然化作灵雨,洒向岛内每一个角落。
“海神!”时隔千年,东边部族的人们再次感受到了神恩降临,却都伏地跪拜,泣不成声。
两株霜樱母树完成了它们存在的使命,迅速枯萎。在凋零之前,二者将所有力量齐聚,结出最后一颗果实。待种子落地与海岛共生千百年后,即可成为护岛神树。
此“神树”不具神力,亦不可化灵。其存在的意义,唯有信念传承这一点而已。
雷云逐渐消散,最后一缕电光隐没后,四野复归为子夜浓墨。
陆玉韬本在调息之中,感知到地上的情形,耳尖火星闪烁,异色瞳也微微震颤。
半晌,一声轻叹响彻地底:“啧,一个两个的……果真有所谓的天命?”又有一声嗤笑随后,“我可不信。”
“不过话又说回来,缚神索并非此界之物,他们是怎么带进来的?但既然异界元神都能混进来,法器入界似乎也不是不可能……”他皱起眉头:“那个老家伙临死之前似乎在暗示着什么……真是——就不能说清楚再死?”
他叹息一声,瞳色已恢复为澄明的琥珀色,犬耳也幻化为正常的人耳。
将身上气息尽数收敛,他便到地面上进行最后的收尾。趁温蔚带来宗门和仙盟之人之前,他得把可能暴露林讷行和他自己的特殊性的地方都毁灭遮掩过去。
巫族的幸存者,都被他抹去相关记忆;而岛上的痕迹,除天罚之雷所致之外,其他都伪作巫族内部的反抗、东边部族的地脉玄枢破蛊阵、两株霜华海樱的净化以及“海神”的牺牲共同造成的结果。
至于林讷行引来的金色雷云该怎么解释……得看阿行的选择。
确认无遗漏后,陆玉韬才离岛前往沈、林二人所在之地。
温蔚驾驶着飞舟,并未离岛太远。
远观着岛上诸般情景,心中却也无甚感慨。她将原本的求助讯息改为“海神岛任务已结,但有巫族残迹”发回宗门,并不去提林讷行和陆玉韬的异常。
至于回宗后对任务的详细梳理汇报……她就是个棋局外的闲子,本来也没有涉及太多核心机密,便都推给陆玉韬——哦不,沈谦语吧。她在旁做个证人进行补充即可。
在陆玉韬开始收尾的同时,她也将飞舟驶回东边部族,和散修们帮忙规整着秩序。
待部族将族中妇幼接回,她又传讯给另外三人,却无一人回应。
温蔚:……
她在岛内粗略巡视了一番,也实在找不到几人的踪迹,勉强牵了牵唇角:“好歹给我留个信儿啊……”
这时,她突然想起被她揣在袖子里的两个符纸小人儿,打开一看,才发现里面还留得有话。
只听陆玉韬的声音从符纸中传来:“不必寻我们,不日便会归宗。”话音一落,符纸就自燃成了灰烬。
此处已是大陆东南一角,又是远离人烟的深山谷地。一人约十五六岁少年模样,腕间缠绕着流转着银色电弧的冰凌灵链,墨色长发则夹杂着霜白与紫电。
这少年身着墨色剑袍,衣摆暗纹与沈谦语的听雨剑身纹路几无二致。他单脚靠在岩壁上,看着躺在地上的两人,神色冷淡。
突然他耳朵一动,冷声道一句“狗鼻子真灵”,就立即消失不见。
陆玉韬悠悠来到沈、林所在的山洞。待他觑见听雨剑的时候,轻嗤一声“胆小鬼”,又刻意抓住它的剑身挥了挥,这才满意放手。
他转头看向沈谦语,眉头不禁蹙起,抬脚轻轻踢了踢:“阿行也就不说了,你是怎么回事?”他见人不醒,便蹲下身来探了探脉息,眼里倒是有些意外。“分神识硬扛朱雀之火,胆子可真大……还好阿行机敏,将玉珏封印了。”
捏着沈谦语的腕脉,他直接用神裔之力将其体内的火息吞噬,然后才去看林讷行的情况。
林讷行似是坠入了噩梦之中,眉头紧紧皱起,满是痛苦之色。汗珠如露水一般,沾湿了她的脸颊。她的唇色也有些泛白,眼角泪痕未干,且还在不时低声呻吟着。
陆玉韬眼里多了几分怜惜,将手掌悬在她额头三寸之上,净化着她体内余下未曾炼化的煞气。瞳色即将发生变化之时,他才将手收回,随地盘膝在一旁打坐起来,继续调息恢复。
等陆玉韬调息结束而睁眼之时,就见沈谦语已经醒来,指尖正紧扣着林讷行的手腕试图渡灵力。
然而沈谦语自己本就竭力,即便服下了回灵丹,又有乾元锅聚灵,短时间内也无法做到使用灵力。事实上他的瞳孔涣散,并未聚焦,完全是根据内心执念和身体本能在行动。
陆玉韬见此,叹一声“真是被火烧得痴了”,一掌就将沈谦语拍得晕死过去。
他晃了晃听雨剑,道:“出来干活。”见听雨剑没动静,又狠狠摇晃几下,“——快点儿!”
听雨阴沉着脸从剑身中化形出来,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陆玉韬,也不说话。
陆玉韬乐了,将传送符附在二人身上,然后让剑灵托着林讷行,自己则提着沈谦语,指尖灵力同时将符箓激发。
不过须臾,三人和一个剑灵就同时出现在地心。
听雨冷着脸道:“你带他们来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