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门的前一刻,陈长见听见他说。
陈长见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趿拉着拖鞋轻步走。
外面说话声很低,语句简短。
和周秋山的妈妈加上联系方式之后,她还找过他好几次打探地点。陈长见始终七弯八绕地没说,连何老头都没告诉自己女儿的事,他不可能伸手去掺和。
后来久了对方也知道他的意思就没再找他。
陈长见把窗户开大,晚风争相涌入,刮过耳边掩盖了绵绵的说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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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月考是按成绩分班考。下了早自习,陈长见又去接水了。
他还没走近就见那烟雾缭绕间蹲着熟悉的两个人。
黄脸说:“神,你每次都这时候来接?”
陈长见拧紧水杯:“你俩每次都这时候抽?”
“不对,上次是中午这次是早上。”旁边的人边说边打了个哈欠,“主要是马上考试又困又紧张的,来这吹风抽根冷静会。”
“学神上次是我的错。”黄脸把烟掐了,“谁知道你和那小子关系那么好。”
那小子。
陈长见本来移步要走了,这下停了脚步:“你从哪里看出来我们关系好的?”
黄脸说:“哪里都能看出来。”
另一人紧跟:“你俩在论坛上老火了。”
黄脸飞快在手机上翻动,他边翻边介绍:“你看啊这帖子叫什么——“开门见山”,还是个合集呢。”
“哟!这名字取得真好啊。”
“这些照片的配文,一起拍宣传片,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打篮球赛……”
“停。”陈长见说,“别说了。”
“我靠,食堂这角度太新奇了,不知道是多远的距离拍下来的。是有点厉害啊,神。”
食堂那张是他们那次打了球,赶着高三的饭点。陈长见放大了那张照片,本来前面还有徐正志,照片却被截得只在右下角剩了个飞起的大拇指。
陈长见后退几步:“是厉害。”
何止厉害,这简直就是无孔不入。
黄脸见学神又搭理他了,把手机收了,兴致勃勃地搓手:“我让我兄弟夸他几句帅,你借我笔不?”
“你脸不够用了,别拿我的脸丢啊。”
“……”
陈长见把后面不断争论的人扔掉了,他走回教室看见和他关系很好的人还移在桌子。
不知他在移什么,明明桌子已经摆了很多次。
陈长见带着疑惑走近,收拾起自己的桌面。
周秋山手朝着陈长见那边伸过去,他说:“能借我支笔吗?”
邓潇一本来都准备走了。听了这话忙喊“慢着慢着”。
只见他又搬出了自己那一盒不好用的笔芯。
一个月过去了,他还悲催地没用完。
邓潇一说:“周哥你早说呗,我这多的是。”
“谢谢,不用。”
周哥朝他摇摇头,手伸着没动。
陈长见还沉浸在刚才帖子的冲击里。闻言愣了愣。
精瘦的手臂,因为拧着筋脉愈显,苍白的手,细长的手指尖直指着他。
陈长见心里想着别的,又被面前的人吸引了视线。
他一边隐隐发觉这个画面有点熟悉,一边伸手往笔袋翻了半天,而这时一只手已经伸了过来,毫不客气地自己选了一支。
“这支就行。”
“谢了。”
周秋山背着书包挥了挥手。
“原来是借笔啊,我还以为要笔芯呢。”邓潇一讪讪地收起来,若有所思地嘀咕,“这支笔周哥上次就借过吧?”
“好。”
陈长见把笔袋拉上。
那只被拿走的笔,是上次他借给周秋山的。
陈长见不明所以,收拾好慢吞吞往第一考场走去了。
-
月考题很灵活,连着两天,考得一堆人连着两天在走廊叫苦连天,也有人蒙对了大呼小叫的,同学走道都要捂耳朵。
照常,考完了之后各科课代表会把答题卡从年级中分选出来,然后发到每个人手里,方便对照老师评讲得修改。
但陈长见的语文和数学答题卡都找不到了,课代表说年级上的都分完了。
“可能是和初中部混了吧。他们那边机器好像不能用,也跑我们那来阅,当时分语文和数学正好我们一起分的来着。”
范海问道:“那也奇怪,怎么就陈长见的没了。
陈长见:“没事,范老师。我用试卷做笔记。”
徐正志接嘴:“就是,陈哥那指不定能错几道,根本就不用答题卡。”
“怎么能这么说呢,徐正志你站起来。我们这个层次的班级,最忌讳的就是……”
陈长见拿着原卷修改。他考场上写过都不怎么忘,因此其实有没有答题卡都对他没什么影响。
可自己的答案是记得清了,别人的答案却不知道。
范海在讲台上侃侃而谈,不知道是谁开了黑板顶部的小风扇,把他拿来遮自己秃顶的几根长发吹到了一边。
随着风向的改变,低下间或传来小声的窃笑,每当这时他又得停下来强调纪律。
陈长见每次看向黑板的时候都觉得视野右下角格外扎眼。
他上课很少分心,就趁范海滔滔不绝地强调纪律与班级平均分挂钩时,转过头偷看。
陈长见的偷看也非常专注。他会根据入目周秋山的订正情况而惋惜摇头,又或欣慰点头。
他伸着脑袋往周秋山那瞧时,笔就这样在草稿纸上敲出一个又一个碎点。
下课了,旁边的卷子推了过来。
陈长见疑惑抬头。
“你不是想看吗?”
要说没有吗?
只噎住了片刻,陈长见神色如常,诚实地说:“刚才已经看完了。”
周秋山挑眉:“那是多少分?”
有病?你的卷子,问我干什么。
如果是平时陈长见估计已经忍不住脱口而出。
但身后来往的同学微微朝他们这边注视,教室后门好像又有学生在逗留。
而眼前的周秋山眼睛微弯,他的一半沐浴在阳光里,那是从陈长见身后打来的光。
他嘴角朝一边翘了个好看的弧度,瞧起来心情极好。
陈长见莫名想到了摇着尾巴,漫不经心的黑猫。
他捏着自己的卷子,问道:“多少?”
周秋山声音懒懒的:“比上次高了20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