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最让人懒洋洋的午后,神社的召集铃被敲响了。
“命样让我们去神社?”
岛民们纷纷聚集到了神社前那片表演用的空地上,老一辈的人站在最前面,窃窃私语着,不时地打量着坐在神社正门软垫上的矮小老婆婆。
见大多数人都到齐了,命样示意你敲了敲鼓。
“怎么是个外人?”“这是昨天抽中箭的游客吧……”“游客怎么跟命样站这么近,多危险啊。”
人群骚动了一下,不过在鼓声之后,大家安静了下来。
“今天召集大家,是要宣布一个重要的事情。”命样说。
“我将不再参与儒艮祭,儒艮祭的神社表演,以后将不会再举办了。”
“什,什么!?”
“这不合适啊命样大人!儒艮祭就靠神社的表演出名了!”
“命样大人,游客都是冲着儒艮之箭来的,取消的话,儒艮祭的收益会大大降低!”
被召集来的岛民爆发出激烈的争论。
“安静!”
最前面的一位老人敲了敲手中的拐杖,看起来在岛内很有话语权,所以他一发言,所有人都不再吵闹。
“命样,”他瞪着旁边的你,却不敢给诸伏景光一个眼神,“这样太突然了,是外来人跟你说了什么吗?”
“嘛,虽然很突然,但确实是我自己的想法。”命样用她苍老的声音说着。
“今年是129年,不如继续举办到明年,凑个整数,也给我们一年的时间,去想一下怎么过渡。”那个老人说。
不过很快,旁边有另一位年纪较大的长辈反驳:“儒艮祭带来的利润帮助了很多岛民改善生活,命样,为了岛屿,多考虑考虑,取消的话,损失巨大啊。”
“而且儒艮祭可是我们岛一直维持的传统节日,作为其中最重要的神社表演,直接取消掉不太好吧。”还有一个长辈也附和,“不要任性啊命样,您是不是需要什么?我们都能补上。”
命样发出嗤笑声:“瞧这话说的,好像我是你的晚辈一样。”
那位长辈哽住了,却好像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一样,既没道歉,也没说下去。
“是他冒犯了!”最开始的那位老人敲了敲怪找,责备地瞪了那人一眼,“大家只是过于吃惊了。”
“我也很吃惊。”
一直端坐着的老婆婆突然发出了年轻女性的声线,只见她扶着地板,从软垫上站起身,原本矮小的命样突然拔高,露出了留有绑缚痕迹的双腿,那双腿的膝盖青紫发黑,但那是一双年轻女性的腿!
年轻人纷纷发出惊呼,人群都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老一辈的也露出一丝慌张。
“我很吃惊,你们没有一个人询问我为什么不继续办下去,询问我一个老人是不是身体不适,你们每一个人都如此确信,已经129岁的命样一定能活到明年,活到后年,再活个十年二十年。”
她抬起手,抓住下颌的接缝,狠狠一扯,将整个套头面具撕了下来,重重地掷到地上,露出岛袋君惠的脸。
“君……君惠!?”“这不是岛袋家的?怎么回事?”“假的命样?”
年轻人难以置信,老一辈却纷纷沉默,过了一会儿后,看着自己的父辈们一声不吭,年轻人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对。
“所以,两年前的大火——”
“君惠!”最前面的老人不得不出声打断,眼中带着点哀求,“君惠,别在这里说。”
岛袋君惠失望地看着这位曾经给予过她帮助的慈祥老人,看着那些紧张的长辈,那些无措的年轻人,午后的太阳如此明亮,亮到她认不清这群熟悉的岛民。
“为什么不在这里说,”她很意外,自己的情绪竟然如此平静,“原来你们也是要脸的吗。”
“君惠!你是不是听信了外人的话!那些外来人都是不可信的,之前新闻报道传的谣言多离谱,你也知道。”有人还以为她不知道真相,堂而皇之地斥责她。
“我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岛袋君惠大声地说,用尽了自己的力气,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我不知道两年前我最好的三位朋友放火烧死了我的母亲,也不知道你们所有人集体隐瞒了这个消息,更不知道竟然那么多人都知道了我的身份,却包庇凶手,传播谣言,营销我母亲的死亡,然后眼睁睁看我痛苦地假扮命样!”
所有被沉默覆盖的秘密,被这几句话拖出,暴晒在了太阳之下。
年轻一代的人都不敢说话了,他们很多人出去上过大学,知道法律知识,此时都觉得仿佛在听天书。一个个瞠目结舌,在那些日常慈祥和善的长辈们和撕掉命样伪装的岛袋巫女之间看来看去。
“君惠,那只是个意外,岛外的警察已经来查过案子了。”最前面的老人低声道,不知是在劝眼前的巫女,还是在说服自己,“那只是个意外。”
“大家,大家本来已经打算停办祭典了,只是看你如此努力地扮演命样,就……就……”
“就顺水推舟,任凭那三个杀人犯围在我身边,理所当然地享受着祭典带来的巨大利润,并且在我刚才宣布停办的时候一个个跳出来阻止我,是这样吗?”
听着岛袋君惠犀利的话语,最前面的老人终究还是低下了头。
但其他长辈不同意,比如海老原寿美的父亲,他紧紧把自己害怕到不敢说话的女儿护在身后,完全不顾那些远离他们的年轻人,而黑江奈绪子早在看情况不对劲的时候,就戴上帽子,跑到了旁边角落里躲藏了起来。
“警察都已经调查过了,盖棺定论的事情,我知道君惠你很难过,但那就是意外,你不能这样污蔑寿美,你们可是一起长大的朋友啊。”
“杀死别人母亲的朋友吗,可真朋友啊……”躲得远远的几个年轻人忍不住吐槽,被站着没动的福山禄郎看了一眼,于是躲得更远了。
“纱织已经交代了一切。”岛袋君惠说道。
反应过来的一个长辈指着前面说:“口头证据不算证据,纱织情绪不稳定,说什么都有可能。还有那两个岛外的人,你们该离开了,这是我们岛内部的——”
你直截了当地打开了警察证,周围瞬间鸦雀无声。
“警视厅。”重演月影岛场景,不过这次不是伪造的警察证了,而是你真实的机动组证件,仗着距离八百米远,没人看得清证件上的详细信息,你说得很像回事,“应岛袋小姐要求,美国岛仓库火灾一案正式重启调查。”
“东京的警察?”“怎么是警视厅的警察?”“这下闹大了……”
“君惠!你怎么能,怎么能……”有长辈一听,差点晕过去,旁边的人连忙扶住他。
最前面的老人不得不作为领头的站出来:“君惠,看在岛袋家一直在美国岛上世世代代生活的份上,缓一缓吧,已经两年了……闹大了对我们所有人都不好。”
“儒艮祭不办就不办了,你想做什么都可以,神社我们还会继续供奉。闹大了的话,外人怎么看我们美国岛,出了三个杀人犯,也会影响岸边的公司对我们海货的评价啊。”
“就当是为了岛屿……君惠。”
“纱织想要挖我母亲墓穴,拿走她尸骨来维持所谓人鱼祝愿的时候,也是这么求我的。”岛袋君惠木然地看着这个老人,“我的回答是,不。”
“你怎么这么冷血!”一直反对的那几个长辈指责,甚至往前逼近,“都是岛上的邻里亲友,非要把整个岛都逼得活不下去吗?”
“人鱼的长寿眷顾你们家,你们都不好好珍惜!”
你警惕地伸出手,挡在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