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的是一种上扬的语调,仿佛带着‘哦,居然会问这个问题?’的惊讶之意。
在他看来,显然只要是不笨的人,都多少能猜到他的身份,因此,若是作为疑问问出来,便显得有些废话了,并且这也会显得提问的人不大聪明。
慕长衡先前被羞辱时自然生出的些许怒意不知该如何发泄,更因方才问了个蠢问题,以及默了许久后到底是说不出什么伤人的话,而憋得很是难受,她轻咬了干裂的唇,嗓子干得很,导致说出来的话都沙哑了许多。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方才不是说了,我们有共同的敌人?”自称淮川的人不解,若是慕长衡能够看见的话,就会发现那人的目光正停留在她干裂的唇上,神色隐晦,明暗不显。
他的话逻辑毫无问题,但这般反问的语气无疑是在说慕长衡的脑子不灵光,连刚刚说的话都能忘记。
慕长衡确信自己是因为饿得久了,神志有些不清,但却也更加生气了,她还没有被人这般气过,她很明白自己不该为了这种小事生气,但越是这样想便越是难受,就好像有什么话憋在嗓子里说不出口一般,无处发泄,以至于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委屈。
各种情绪交杂,加之先前用了言灵之术,导致她的精神愈发脆弱。
“我并没有与腾蛇不对付,换言之,你所说的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便是错的。”
听到这话,祁淮川眼神冷漠而玩味,轻哼一声,“意思是,当初他在小山界外将你重伤之事,不过是你们打着玩的?”
听到他的话,慕长衡意外于隐楼的消息之灵通,确实非一般人能够想象的,当初她与腾蛇交手之时,皆是有意遮掩,避免太多人察觉到,毕竟魔宗两位道官争斗之事不宜为人知,那样的话会很麻烦,不管是对腾蛇还是她自己。
慕长衡仰起头,大概猜测祁淮川的脸所在的高度,‘望’着他说道:“你们如今应该先去接他回去,而不是把时间花在我的身上。”
“他?看来你与君上的关系很是不浅呐。”
祁淮川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缓缓蹲下身来盯着眼前的蒙眼女子,又是一声讽刺般的冷笑,“早就听闻魔宗白矖与君上有私情,若非当初君上不许,你我早该相见,毕竟……能让君上挂念的人,我可是好奇了许久呢。”
他蹲下身的那一刻,将本该照射在慕长衡身上的皎白月光挡了去,他的声音也随着袭来的夜风变得冷淡而狠厉,在慕长衡的耳边清晰地响起。
慕长衡最是不喜他所言的的那个传闻,她看不到他的脸,却能从他的声音中感受到他与自己之间的距离,她猜测他此时大概正盯着自己,眼底大抵也是满满的不喜与厌弃,她不明白他从何而来如此大的敌意,心有疑惑,她也跟着问了出来。
“你很讨厌我,为什么?”
讨厌一个人可以没有理由,但当你讨厌一个人到厌弃的程度之时,总该是要有原因的。
慕长衡认识的人不多,她肯定自己从未与眼前这位隐楼的右大护法有所交集,所以她想不到其中的原因,即便是因为白矖这个身份的缘故,也不该如此。
听到她的话,祁淮川却是沉默了下来,若是慕长衡看得见的话,就会发现他此时的眼里,寂静得吓人。
慕长衡当然看不见,但她却感觉得到。
很多很多年前,她也是这样看不见,但她的其他感官却很是敏锐,就比如现在,她忽然发现周围的空气彻底冷了下来,明明还不到冬天,却犹如下了霜雪一般的寒冷,而寒冷的源头,便来自眼前之人。
不知道为什么,他生气了。
莫非是这个问题的答案让他联想到了什么不悦的回忆?
慕长衡原本就是凡人之躯,再加上有伤在身,此时自然不堪忍受,纤细的双肩禁不住微微颤抖,双唇发白,说不出话来,更无法从祁淮川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到她的发丝结出了细细的霜,祁淮川冷哼一声,霍然起身,周身寒冷之气瞬间消散,空气重归温暖。
至此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