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巷别院里,李耀正对着烛火发呆。伪造的信件就摆在案头,火漆上盖着承恩侯的私印,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信纸边缘,这是父亲离开前交代他继续伪造的书信。
“少爷。”护卫在门外敲了敲门,低声通报,“夫人来了。”
李耀应了一声,慌忙将信件塞进袖中。
房门打开,李夫人带着一身夜露寒气匆匆进来,发间金钗都歪了。
“娘,您怎么……”
“耀儿,你爹出事了!”李夫人一把抓住他的手,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杜若衡带兵围府,你爹当场昏厥,现在……”
李耀脑中嗡的一声,他早料到父亲会遇险,却没想到来得这样快。
他脚步踉跄了一下,喃喃自语:“那……那些信……”
李夫人脸色骤变,连忙追问:“什么信?”她突然压低声音,“耀儿,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你和你爹有事瞒着我?否则他为何要将你安排在这里?”
烛火噼啪炸响,映得李耀面色惨白。他想起父亲掐着他后颈时那双充血的眼睛,想起马车里那句“全家一起上断头台”。
“没、没什么。”他别过脸,“爹让我在这等着……”
“耀儿!”李夫人突然厉喝,“你从小就不会撒谎!事到如今,还要瞒着我吗?”她一把扯住儿子衣袖,那几封伪造的信件应声而落。
空气瞬间凝固,李耀想去捡,却被李夫人抢先一步。
“信?”李夫人捡起信件,拆开后只看了一眼就浑身发抖:“这是……承恩侯的笔迹?”她猛地抬头,“你写的?”
李耀膝盖一软,跪倒在地:“是爹逼我的!爹说我若不这么做,我们全家……”
“糊涂!”李夫人扬手就是一个耳光,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伪造朝廷命官书信是死罪!你读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这一巴掌用得力气极大,打得李耀耳中轰鸣不止。他捂着脸,突然笑了:“圣贤书?”他的眼中泛起血色,“爹贪墨赈灾银时,怎么不想想圣贤书?娘替爹遮掩时,怎么不问爹读的圣贤书都去了哪儿?”
“你!”李夫人扬起的手僵在半空,整个人如遭雷击。
门外突然传来护卫的咳嗽声,母子二人同时噤声。
“什么事?”李夫人厉声问道,推门出去查看。
两个护卫对视一眼,拱手说道:“外面似乎有人在盯着,我们不敢出去确认,怕打草惊蛇。”
李夫人脸色煞白,她退回房间中将那几封信件塞回李耀手中:“烧了它!立刻!”她拿过披风转身就往门外走,“我去找你爹,这事必须……”
“娘!”李耀卡住了李夫人的衣摆:“爹已经拿走了三封书信……”
“什么时候?”
“今日……”
李夫人手中的帕子“嗤啦”一声,被撕出一道口子,她猛地攥住儿子的手腕:“那三封信都写了什么?也同这几封一样?”
李耀颓然的点点头,双目有些失神:“娘,我是不是做错了?”
“当然错了,且是大错特错!”李夫人突然冷静下来:“听着,你现在马上带着护卫去我名下的当铺找徐掌柜,就说我已知道老爷的谋划。其他的我不管,我只要他们送你安全的离开。”
李耀反握住母亲的手:“娘,那您呢?还有爹和祖母?”
“我得回去找你爹。”李夫人突然露出个惨淡的笑,“耀儿,记住我的话。”
说完,李夫人披上披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别院,坐马车赶回了尚书府。
李耀同李夫人前后脚离开,按照李夫人的吩咐去找当铺的徐掌柜。
西巷别院外,两个黑影伏在树间。
“分开走了,要上去拿人吗?”年轻探子低声问。
年长些的按住他肩膀:“先不要,我们分开跟上去。”
两人留下暗号,分开跟了上去。
暮色四合时,杜若衡在刑部值房来回踱步,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映在墙上宛如困兽。
“大人,查到了!”心腹侍卫推门而入,肩头还沾着夜露,“李尚书今日巳时出门,巳时末让人去书院接走了李家大公子。未时李尚书独自去了城南的聚宝斋当铺,呆了约莫两刻钟,这当铺是李夫人的陪嫁铺子。从当铺出来后,李尚书便独自回了府中。从巳时末到未时这段时间,并不知道李尚书带着李少爷去了哪里。”
“就在刚才,我们派去监视尚书府的人,跟着李夫人去了西巷的一处别院,发现了李少爷。我们的人怕打草惊蛇没敢靠的太近,只能远远盯着。”
“李夫人在里面待了一盏茶的时间便走了,随后李少爷也带着两个侍卫走了。”
杜若衡猛地转身:“可知去了哪里?”
“去了聚宝斋,进去了便一直没有出来。”侍卫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小心翼翼地展开,露出几点褐色粉末:“这是我们的人在当铺后院发现的,尚且不知道是何用处。”
杜若衡拈起一点在指尖搓了搓,凑近闻了闻,带着股陈旧书信的气味。他眼中精光一闪,眼中带着些兴奋:“继续给我盯着当铺,尤其是掌柜还有那李公子的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