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知道,当莱拉处决那些罪恶者时,她享受那一切吗?那些温暖的血浆与柔..软的、咯吱作响的内脏,夹杂着果冻状骨髓的骨头?她会不会心跳加速,乐在其中?
他的内心深处隐约有一个答案,但他希望能够听到她亲口说出来。他希望能得到一个和他所思所想近似的回答,但他也知道有可能恰好相反。
这是不对的。正义……不应当享受痛苦。
但如果是这样,他又算是什么呢?
于是他把这个问题抛在一边,开始继续试着思考和理解他所见到的一切,同时把自己的袍角往里拽了拽,确保它们远离酸雨的范围,以避免被腐蚀。之前被老鼠咬出来的破洞已经被缝好了,莱拉的原话是:“如果你不想让自己变得像小丑一样,身上的衣服色彩斑斓,满是针脚,就爱惜它一些”。
莱拉总是把自己当成罪人。
这是他正在努力试图理解的另一件事情。她显然与他所熟知的两类人都不一样,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更好懂。她似乎有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更高的标准以要求自己,而很显然目前她已经触犯了这些规则。
这让男人感到很困惑。
他的心毫无保留地信任她,渴望她,他所学到的一切,也都认为她的所作所为是合乎正义的——这里的人们没有求生或寻求正义的意志,需要其他更强大的存在来帮助他们。
而另外一部分人,只要迈出那一步,犯罪的那一小步,就会越演越烈:偷窃面包会变成偷窃钱财,变成抢劫店铺,再到杀人。他已经看了太多了,他们一旦从犯罪中尝到甜头后,就再也停不下来了。只有死亡能中断这种恶劣的链条。
昆图斯并不是没有法律,但即便那些腐败的官员愿意去搜查并抓捕,那些懂得如何犯罪的人,同时也必然懂得如何运用语言与金钱摆脱刑罚,他们从不需要为此付出代价。
当男人看见这一切时,与生俱来的怒火在他的心头燃烧。对于这一切,他学习到的刑罚就是痛苦的死亡。
死亡。这里的人们并不划分轻重等级。任何敢于在祭司女王经过时敢于抬头直视她的人会被浓缩酸液腐蚀双眼,然后割下头颅,而偷盗数十个家庭所有积蓄的小偷的结局也是如此;奸杀者被投入监狱,没能完成主人任务要求、粗糙的指尖刮坏珍贵娇嫩丝绸的奴仆也被扔进去。然后他们死掉,成为一堆烂肉,不再区分高低贵贱。
唯有死亡真正一视同仁,公平公正,正像正义一样。
而痛苦,痛苦足以让同类感到恐惧。就像奴隶主用烙铁与带刺的铁鞭恐吓奴隶,一具奴隶血肉模糊的遗体足以恐吓所有不满的奴隶,一个恶人,在面对爪牙串在矛尖上的可怖头颅时,也会畏缩地收起所有肮脏的心思。只要他们畏惧,就会照做,收敛。这是羊群与狼群共同遵守的铁律。
这就是目前为止,他所观察和学习到的一切。还有太多问题他不明白,但是他还有时间。
男人带着雕像爬出洞窟,轻巧地爬下塔楼,准备回家。一想到要回到那里,可以享用不需要以他人血肉或利益为代价而带来的食物,缩在窄小的床铺上,汲取温暖与陪伴,在不必担心被攻击与伤害的安心感中休憩,他的心情就轻松了一些。
他回到小屋的时候莱拉已经躺在那里了。她这些天出去打探消息,眉头总是皱着。不必打招呼。他爬到床上蜷缩起来,而她靠在他的怀里。他已经习惯了睡眠时有一个轻轻的东西压..在身上,或者抱在怀里的感觉。
钟塔的钟声又响了。
预言再次袭来。白光和爆炸几乎灼伤他的眼球,随后又被熟悉的温暖触感所驱散。他呻..吟着,又在那感觉所带来的安心感里沉沉睡去。
此时,距离狩猎日还有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