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侧了侧身,准备绕过去。
时屿却平静开口:“我们……在会议上见过。”
怀念轻轻点头:“我记得你。”
她顿了下,又补了一句,“是合作方的负责人。”
时屿看着她,没说话。
她没有再继续寒暄,只是轻声说:“我还有课,先走了。”
然后,她低头绕过他,步子不快,却没有回头。
时屿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逐渐远去。
他没有追,也没有说出任何一个“你以前是谁”“我们曾经怎样”的字眼。
因为她现在,真的不记得了。
他们之间,真的只剩“陌生人”和“公司合作”这两个维度。
可他记得她。
每一次她说“你好”的语气,每一个她抬眼的瞬间,都像过去的影子,披着现在的壳。
他站了一会儿,转身,走向另一侧展厅。
像是一次无声的重逢,也像,一场刚刚开始的等待。
晚七点半,远舟附近那家常去的私厨馆子,靠窗的位置早早被江昱恒订好。
他人还没到,时屿已经坐定,低头翻着菜单,一言不发。窗外夜色低垂,车灯一束束掠过玻璃,晃得人眼神发虚。
林乔乔来的时候,踩着细跟鞋,披着白色风衣,笑得自然又不失亲昵:“还以为我迟到了,没想到时总今天来这么早?”
时屿淡声:“顺路。”
她在他旁边坐下,故意与他只隔一张空椅。衣摆落下,细节克制。
“昱恒还没到?”她转头问。
“他说停车。”时屿语气不咸不淡。
气氛一时有点空。
林乔乔倒也不怕安静,慢慢倒水,又翻了翻菜单,装作随意地问:“听说你最近在和瑞禾对接一个大项目?我们这边都在看那个资料。”
“嗯。”时屿没多解释,只淡淡应了一声。
她眼神一动,又笑了笑:“会议上那位记录员……是新人吧?我看项目部有人在讨论她,长得挺特别的。”
时屿抬眼看了她一瞬,目光沉静,没有回应。
就在这时,江昱恒推门进来,替他解了围。
“哟,聊得挺热闹?”他随手把外套挂在椅背上,“乔乔今天好看得有点过分。”
“你少贫。”林乔乔翻个白眼,转头笑着问时屿,“你说是吧?”
时屿看着江昱恒,只道:“你点菜。”
三人坐定,气氛才略微缓和。
饭局中,林乔乔不时地试图引话题往自己和时屿的共同过往带,比如高中时的社团活动、公司刚起步时的加班旧事。但每次她稍微绕远,时屿便沉默,江昱恒则巧妙地岔开话题,像一位老练的调解者。
菜到第三道时,江昱恒终于忍不住笑着看向时屿:“你这两天总往外跑,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
林乔乔也立刻接话:“是啊,时总行程最近好神秘。”
时屿抬眸,神色未变:“合作推进快一点,瑞禾那边时间卡得紧。”
一句话,既没否认,又没留口子。
江昱恒没继续追问,只低头喝了口汤,目光从杯沿掠过,看见林乔乔微不可察地咬了咬唇——
她感觉到了:时屿对很多事都冷淡,但对那个记录员的沉默,太过用力。
晚餐散场前,林乔乔忽然轻声开口:“时屿,如果那个人重新出现在你身边……你会怎么选?”
她没指名道姓,但所有人都明白她指的是谁。
时屿拿起车钥匙,语气平静到近乎冷淡:“她没有回来。”
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
饭局散得早,江昱恒最后留下来结账。林乔乔借口“顺路”,跟着他一起走到地下停车场。
夏末的夜晚潮气很重,昏黄灯光下,车影斑驳。她穿着白色长裙,踩着细高跟,脚步声清脆又轻盈。
“江总。”她忽然开口。
江昱恒刚解锁车门,偏头看她一眼:“嗯?”
林乔乔站在他车门另一侧,表情平静,声音却压得很低:“怀念……是不是回来很久了?”
江昱恒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把手中的发票收进口袋:“怎么忽然问这个。”
“我在时总办公室看到一份会议记录,上头有她的签名。”她垂着眼,“我记得很清楚,是七月的文件。但时总什么都没说。”
江昱恒关上车门,靠在车边,语气淡淡:“你不是早就知道她是谁了么?”
“我知道她的名字。”林乔乔语速缓慢,“但我们没交集,我对她的印象,只停留在照片里。”
她抬起头,直视他,“可你不同,对吧?”
江昱恒微顿,笑了一下:“你想问什么?”
林乔乔咬了咬唇,终于说出藏了许久的那句:
“她回来,是不是还会和时屿……重新开始?”
空气里突然安静下来。
江昱恒看着她,眼神不像在审视,更像在衡量。
“乔乔,”他语气平稳,“你不是不知道时屿什么都不说的时候,反而是情绪最重的时候。”
林乔乔指节发白地攥着包带,垂眸不语。
“怀念现在是什么状态我不清楚。”江昱恒继续道,“但时屿很清楚自己要什么。”
“可她不记得他了。”林乔乔语气几乎是脱口而出,“她现在是空白的,她根本不知道过去的事……为什么他不能——”
“趁虚而入?”江昱恒截住她的话,笑意却没有一点温度,“你想说的,是这个意思吧。”
林乔乔脸色一僵。
“她不记得他,不代表不再是她。”江昱恒声音低沉,“你觉得她空白,其实她只是需要时间恢复。如果你真想靠近时屿,最好先搞清楚,他在等的到底是谁。”
林乔乔没再说话,只是沉沉地垂下眼帘。
良久,她轻声道:“谢谢你。”
江昱恒没再回应,拉开车门,低声道:“早点回去吧,乔乔。你不是那个他想回头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