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暄点亮自己手心的火,他们这才看清整个洞的全貌——可以说是,一贫如洗。
“道长,”宋学儒问,“你帮人做事,不收钱财?”
“不收啊,都是一些苦命人,我怎好意思要人家的财物。”
蓦地,他又说道,“我跟你们神仙不一样,百姓拿香、花、灯、水、果供奉你们是把希望寄托于你们,可若是把这些拿给我,就只当是感谢我帮了他们一把了。”
“与其让他们用物品来表示感谢,还不如将关心传递下去,这样世间太平,大家也能安宁。”
那三人又不说话了,他只好挠挠鼻子道:“这话挺幼稚的,是吧。”
“不幼稚。”宋学儒道。
“当然不幼稚了,”赫暄此刻才出了声,和胜收一起比了个大拇指,“你个东西——能有这种思想觉悟,高,实在是高。”话还没说完,赫暄就被宋学儒揪着耳朵拐了十八个弯。
活得久罢了。
他本想回答,但又突然想起这些个神仙或许活得比自己还久,帮助的人比自己还多,他又不说话了。
半晌,他倒不好意思了起来,说:“谢谢啊。”
“取个名字吧,”宋学儒又说,“这样大家也好称呼你。”
他没有回答宋学儒的问题,只是自顾自的地说道:“其实这也不是我家,我这几百年间走走停停,这里只是很早以前我的歇脚处。”
说着,他又转过去瞪向宋学儒:“要不是你从灵岩山把我弄过来,说不定我现在好酒好菜吃着呢!”
这话听着是责备,但是从他的嗓子里面说出来又有一点俏皮,宋学儒连忙笑着作揖道歉道:“是宋某的罪过,对不住,实在是对不住了。”
这气氛又安静了下来。
“这山洞里面居然还有奇门暗道!”赫暄的声音打破了平静。
“嗯,这山洞我来得早,这石门也是很早之前就有的。”
青苔亲吻在石门的边角上,藤蔓也拥抱着这石门,此刻清冷的山洞,在微微火光之间竟显得温暖起来。
宋学儒抢在他前面进了石门,用火术把暗房照了个通亮,他没管,只是进去扛起那个大麻袋,说:“走啦!”
可到石洞口,他又停下了,转过去对着他们三个,将麻袋放在地上说:“你们在此处等一下我,我去去就回。”
宋学儒怎么会放心他一个人走在在孤山野岭之处,所以使了个法术,派行跟着他。
行自然是跟着了,又将自己所看到的画面分享出来,宋学儒有私心,没有让其余两个看见这些画面。
画面里,他孤独地走着,走到山顶,很奇怪,明明没有雨,可他脚底险些打滑,这让宋学儒想起他的右膝来。
他来到山顶,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跪在两座不大不小的坟头前,磕了几个响头,说:“好久没来看你们了,这次来我也没带什么东西。”
说罢,他从袖子里摸出几个石头来:“这是我从灵岩山挖到的宝石,送与你们吧。”
他用手刨了个坑,宋学儒他们能看到这坑里应该还有许多东西,他将透亮的,在月光下发出百转千回的光的宝石放进去,又将坑用手填上,压实。
做完,他又冲着几个坟包磕了几个响头,嘴里念叨着:“多谢。”
宋学儒想起故事里他说:“他们不认识他,他也没祈求他们,他们救了他。”
他回来了,拒绝了宋学儒帮他拿麻袋的好意,一个人扛着麻袋走在前面。
夏夜,吴牛喘月,浮瓜沉李。
他好似是想起了什么诗来,亦或是诗兴大发,仰头朝天吟诵了一曲。
宋学儒走在他的后面,赫暄和胜收走在宋学儒的后面,他们俩自然是没有听清他念的什么。
“会安,会安,”他在前头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去等着他们,那麻袋因为剧烈的晃动发出摩擦声响,他说,“我叫陈会安。”
“陈会安,陈会安。”他小声念叨着。
过去的事情都会安定下来的。
过去的事情恰好在此时安定了下来。
“会安兄。”将军府里,宋学儒说。
“怎么了?”陈会安今晚很是高兴,他此刻仍扛着那装着赤青厉鬼的麻袋。
“你今晚就睡我卧房吧。”
陈会安:“啊?”
明明还沉浸在一种悲伤中的赫暄和胜收:啊?
“我突然想起来前几天我府上来了很多天界的人,他们当时住的客房都没有收拾下来。”
宋学儒虽然容易害羞,说谎倒是一流,他眼不眨心不跳地继续说道,“眼下将军府里只有三间房可用,赫暄和胜收关系不好,自然不能睡在一起,他俩各占一间客房,那么只能请会安兄你委屈一下,和我同住一间了。”
这谎话又幼稚又满是错误,胜收心里不知道说了多少遍无语,而赫暄怕被自己又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也自觉闭了嘴。
可今天陈会安心情好,他带着笑答应了,透着月光的眼睛似是延续着他俏皮的声音在宋学儒耳边说道:“我看透你啦!幼稚的明竹兄。”
胜收自然是不好再说什么,他拉着硬邦邦抗议的赫暄说:“那明天见,陈兄。”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