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肖太子没如往常般被他的取笑弄得好心情来,只是瞟了一眼被宫墙掩住一半的落日,淡淡垂眸道:“宋哥……”
他省省鼻涕突然没由地笑起来,“你知道‘瘦马’是什么意思吗?”
“古道西风瘦马,”小十六点头道,“断肠人在天涯,夫子昨日才温习过的。”
“一匹单薄瘦弱,被风一吹就如纸片般飞走的马。”小十六压住书写纸翘起的一角道。
太子不答,似有心事。
小十六被夫子唤走了,太子身后的侍女也被他打发掉了。
直至周遭没了人的气息,这位像金丝雀一样被豢养了快十八年的太子殿下,才发出一声极低的痴笑来——
“擅歌舞琴棋书画不如擅文墨笔纸张,
在富家做妾不如让太子当贡,
若是能将城门敲开,
这只十八狸猫才能让我们捉住敌鼠,
到时再来个真太子战场驰骋,
才不枉这局白子胜过黑子。”
他从来不是父皇的孩子。
他只是一匹皇家养的瘦马。
二月生辰日,瘦马作礼时。
路途红袍披,山高盖头摇。
城中多喜事,百姓多流言。
待到二月入春时,酒楼重开旧娃馆,
新妇初教瘦马,太子喜闻乐献。
可惜可惜,流言不见。
太子,叛逃了。
“行正义者——为天下之大道也——”
“捉拿叛国开城门的太子!重重有赏!”
……
城门口。
“宋哥,”肖太子一袭红衣骑坐白马,“你也要捉我回去吗?”
“太子殿下!我劝你清醒点!”
可怜小十六不知真相,早已被流言蜚语洗了脑:“太子殿下!现在回去!你还有救!”
他义正言辞地说道,“你看看黎民苍生!被你害成什么样子了!苦不堪言!内忧外患!你究竟想要干什么!让我们举国上下为你莫名其妙不开心的生辰宴做礼吗!”
“宋学儒,我……”
“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好好说!敌国已经打进来了!你看看百姓!你看看你的脚下!这可是生你养你的地方!你是要让这里血流成河苦不堪言吗!你是疯了吗!”
肖太子刹时脑袋空白,手里的缰绳越抓越紧,嘴巴发不出一句连贯的话来:“不是这样的……不,不是……宋……”
天外战马嘶鸣,小十六根本来不及听这么多解释,说着就要上前将肖太子手拿回去。
一滴浊泪留下,带着丝丝血迹。
利剑几声,太子策马而去。
后来的事情便不足为提了,因为这世上本就没有后悔药一说,宋学儒被夫子告知这十八年的一场大戏——
敌国君主喜好男色,暗探传闻他有意向选皇室儿子作为下一次的贡品的想法。
皇帝一直不满屈于敌国之下,才将自己唯一的真儿子藏在宫外,又抱了个长相乖巧的婴孩回来当做真太子养着。
许是害怕被人发现端倪,就只允许他在宫内活动,又派些人来做做样子,一日三餐将这位主子供着。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就等这只小狸猫年满十八这一年,当作贡品和和美美地送去。
没想到被狸猫提前知道了想法,更没想到被敌国的探子发现了这出戏的剧本。
于是这天生辰,趁着城门大开,我军以送亲名义突袭,敌军以接亲名义提前突入。谁料乖顺可爱的狸猫一下子怒了脑,跳下撵轿翻上马匹,消失的无影无踪。
正正巧巧,狸猫这一跳反倒成了城门为何打开,敌军为何打入的借口——勾结敌国,背叛本国。
没有人知道肖太子为何策马而去。
只有他自己知道——现在军心民心需要稳固。
天下以他为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