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述走到轿车驾驶位方向，叩了叩车窗。窗户又慢慢地降下。

“请出示你的行驶证和驾驶证。”陈述语调冷淡。

“警察同志，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车主的眼神变得谄媚又飘忽，声音弱下几个度，丝毫不见方才的嚣张。

“请出示行驶证和驾驶证。”陈述重复道。

“我刚才......”

“下来！”陈述吼一声，吓得车主在座位上打了个寒噤。

男人下车后佝偻腰，微跺着脚，准备开口说话却被陈述打断：“谁不会开车？”

“我我我，我不会，是我不会。”

“谁叫你他妈瞎开车的，昂？”如果不是他的车拦了一下，轿车很有可能就会撞上前方的小餐车。陈述知道自己此时有些情绪失控，他从未这样痛恨过不守交规的行为。

“我的问题，警察叔叔，是我开车的问题。”

“你说说，有什么问题。”

“右转车要让直行车。”

天知道车主的内心有多崩溃，他甚至都不敢抬头去看陈述的脸。这哪是做警察的，还有眉间那块一看就很有来历的刀疤，换件衣服说是heishehui头头都有人信。

“还有呢？”陈述望着远处快要走出斑马线的餐车。

“还有？还有......”奔驰车主哪里想得到其他。

顺着警察的视线看到人行道那头的推车，车主突然反应过来：“机动车经过人行通道时要减速，礼让行人。”

陈述收回眼神，让车主回车内找寻证件。

“在哪儿呢……明明就扔在这里的。”车主半个身体栽到车内找寻，陈述看着小车逐渐变成视野中的一个小点。

“找到了！”

证件过期一年。

处罚单一下，已经恹掉的车主开着他的奔驰以三十码老爷车的速度离开了这片空旷的柏油马路。

处理完这个插曲回到车内，言俞和他的小推车已经彻底不见踪影。

今晚需要回爸妈家，又或许是陈述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就这样停止了跟随。

11:30，通常这个点父母已经睡下。陈述轻手轻脚打开大门，门缝中透出光，紧绷的肌肉立刻卸下气力。

陈闻钦坐在沙发正中间，客厅留了一盏灯，光打在他的侧脸。

“回来了？”低沉的嗓音，陈述有很多方面都遗传自陈闻钦，比如身高，比如说话间那股要冲死旁人的劲儿。

“嗯。”陈述换了双拖鞋，朝客房走去。

“站住，”陈闻钦放下手中早已合上的书，“我有话要和你说。”

“明早说不行？非得这个点？”

“你明天一早要上班，就今晚。”

定期回父母家的日子里，陈述从没有一天在家吃过早餐。往往是父母还没起床，他人就已经先走了。

心思被识破，陈述调转脚尖步子却没有前挪，他靠在房门边缘双手抱臂：“行，你说。”

“上次和你介绍的邓叔叔家那个女儿，听说她想约你见面聊聊，你说没时间？”

拙劣的谎言。陈述打赌不是女生想见他，而是两边父母一拍即合的诡计。

“没时间。”陈述右手拇摩擦着食指。

“陈述！”一声厚重的斥责声贯穿整个客厅。

饶是年过花甲，作为退休干部，陈闻钦身上那股凭借权利与岁月冲刷沉淀下的震慑力依旧没削弱半分。

“怎么了？”懒散的语调，面对青筋凸起的长辈，陈述没有退缩。

“我念你前几年是因为那件事一直不想结婚，过去这么久了，你也该走出来吧！怎么，三十多岁，不结婚，整天在外面瞎逛，是要干嘛？给你介绍对象，一个个的都不行，你要怎么样，非得把你妈和我急死才行？”

提到某件事，陈述顿了两秒，说道：“首先，我没有整天在外面瞎逛，我有我的工作。其次，那件事对我没影响，我只是单纯不想结婚。”

“不想结婚？”听到如此离经叛道的宣言，陈钦闻绷不住站了起来，“和我一批退休的领导孙子都抱了两个，男子三十而立，成家立业是必须的，你凭什么在这里和我说不结婚！”

父子俩闹口角是常有的事，但像今天这样把不想结婚的想法摆在明面上，两人都站起来吵的次数屈指可数。

“不结婚就是不想结婚。”陈述语气坚定。

“结不结婚由不得你！你这周必须去和邓叔叔家的女儿见面！”

“两个人在这里吵什么？大晚上的，”主卧的门打开，柳珍披着睡袍从屋里走出，“哦，啊述回来了。”

“妈。”

柳珍应了一声，继续道：“你们在聊什么，一个六十多岁的人了，还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

陈闻钦哼一声：“不争气的东西，说他不想结婚！”

柳珍将睡袍掖紧了点，走到老公身边顺了顺他的背脊，试探性地问道：“是因为那件事嘛？”

“不是。”陈述回答道。

“那是？”

“不想结婚也不需要理由吧。”

“你看看！他这是说的什么话！”陈闻钦拉住柳珍的手，示意她不要再继续摸了。

“啊述，爸爸是出于对你的担忧才和你发脾气，你不结婚等老了之后怎么办？我和你爸也都六十几岁的人了，万一出个什么闪失，你也没个伴......”

“不会有万一。”

“和你妈说话什么态度！”陈闻钦用书指着陈述。

陈述也知道自己对柳珍说话声音冲了点。陈述出生时柳珍大出血，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舍掉一些器官才换来母子平安。当下，他无话可说。

“没事，”柳珍轻拍陈闻钦的手背，与他并排站着，“咱们不一定要结婚，但是可以先试着了解一下对方。我看邓家那个女生综合来看挺优秀的，你爸和邓叔叔他们有过交集，要不再继续聊一聊？不合适我们再说好不好？”

陈述的身高比陈闻钦和柳珍都要高，但两人站在一起，灯光照射下投来的影子却足以遮盖住这个192cm的男人。

结果已定，再挣扎都是白费。

“好，我周末会联系她。”

关上房门，仍能听到陈闻钦的谩骂声。没多久主卧的门关上，屋子终于安静。

打开窗户，陈述点上了一根烟。已经记不清是第多少回因为相亲的事情和父母争吵。

拿出手机翻到与邓晓雯的聊天记录，内容很简单，基本上都是对方在主导，他象征性地回答两句。

对话停留在对方周末吃饭和看电影的邀约上，他滑上去按女生说的买了两张电影票，一键转发至对话框。

陈述：如果你愿意，周六中午万象城见。

但在此之前，他还得先见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