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像盛夏的暴雨,毫无征兆地倾泻而下。
江蘅抱着作业本走进教室时,原本喧闹的讨论声戛然而止。几个女生交头接耳的动作突然僵住,目光躲闪着从她身上移开。最前排的李雯将镜子转向江蘅的方向,镜片里映出她洗得发白的帆布鞋,鞋头处还沾着昨天帮奶奶搬煤球留下的煤灰。
“听说了吗?育明中学的千金,和咱们班的……”
“嘘!小声点!”
江蘅握紧作业本,纸角在掌心压出褶皱。自从上周许星遥撑着黑伞出现在三中校门口,这样的窃窃私语就没停过。那天许星遥怀里抱着两本崭新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米色小香风外套的袖口还沾着晨光书店的咖啡渍,在三中破旧的铁门前显得格格不入。
午休时分,江蘅躲在操场角落的老槐树下啃冷馒头。树皮上斑驳的刻痕还留着“陈雾+许星遥”的字样,只是“陈雾”二字被人用小刀划得支离破碎。她刚咬下一口馒头,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刺耳的笑声。
“哟,这不是许大小姐的‘小跟班’吗?”李雯带着几个女生围过来,手里晃着张照片——那是昨天放学时,许星遥把草莓糖塞进她书包的画面。照片被放大打印,贴在操场公告栏上,旁边用红笔写着“金主与金丝雀”。
江蘅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想起今早许星遥发来的消息,说给她带了新口味的薄荷糖。此刻手机在裤兜里震动,屏幕亮起:“放学别走,我有东西给你!”
“怎么不说话?被我说中了?”李雯伸手要抢江蘅手里的馒头,“穷鬼就该有穷鬼的样子,别学人家攀高枝……”
“啪!”
江蘅的作业本狠狠砸在地上。她站起身,校服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够了!”声音在空旷的操场回荡,惊飞了槐树上的麻雀。李雯愣住的瞬间,江蘅抓起照片撕成碎片,纸屑像雪花般飘落。
“她是我朋友。”江蘅的声音发颤,“不像你们,只会躲在背后说人闲话。”
“朋友?别笑死我了!”李雯突然尖叫起来,“你知道许星遥她妈是谁吗?是全市最有名的金牌律师!当年就是她把那个酗酒的保安送进监狱的!”
江蘅的血液瞬间凝固。风卷着撕碎的照片残片扑在她脸上,上面“许星遥”三个字刺得她眼眶生疼。她想起奶奶总说爸爸是“出去找活路”,却从未说过他进了监狱;想起许星遥母亲那天在书店说的“离穷学生远点”,原来早在多年前就埋下了根刺。
放学铃声响起时,暴雨倾盆而下。江蘅站在教学楼的屋檐下,看着许星遥撑着黑伞从远处跑来。她的白衬衫被雨水打湿,贴在背上显出蝴蝶胎记的轮廓,怀里却紧紧护着个防水袋——里面是两盒草莓糖,还有本《纳兰词笺注》。
“给你!”许星遥气喘吁吁地递过袋子,发梢滴下的水珠落在江蘅手背上,“新出的海盐草莓味,还有这本……”她的声音突然顿住,注意到江蘅发红的眼眶,“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江蘅后退一步,伞下的阴影将她的脸分成明暗两半。“你妈妈,是不是把我爸爸送进监狱的律师?”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混着雨声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