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仁并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切,嗓音穿透房门,传进耳中——
顾夷恒平反昭雪,革职留任,不日就要启程继续剿匪去了。
院子里顿时炸开了锅。原来是众人闻讯聚到院里,听陆仁说完后又叫又跳,嚷嚷要喝酒庆祝。吕茂那大嗓门喊得最响,叫得最欢。
这么快……又要分开了吗?林昭贞指尖轻触仍有些发烫的脸颊,欢喜中泛起一丝酸涩。
“林姐姐快出来!”顾平韫挽着张绣的手来敲门。
她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襟,推门而出。楼下院里,人群中央,那个最耀眼的人已重新贴上假胡子,正被大家高高抛起。
夜凉如水,林昭贞服了药丸却睡不着,兴致缺缺倚窗独酌。青花酒壶搁在窗台上,月色自窗外倾泻在她脸上、身上,宛如身披银光天衣的月宫仙子落入凡尘。
“日溶溶,月溶溶,日月竞峥嵘。山重重,水重重,聚散太匆匆。”前世一个叫萧什么……萧希音!对,就是这个神秘网红唱火的歌,歌词在此刻竟无比准确地道出了她心中愁绪。
“咦?”对门檐下不知道何时出现一袭素白锦袍,只看得出是人非鬼,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待细看,却听见了轻缓的敲门声。
“昭贞,我看你今日兴致不佳,可是身子不适?还是……还是平章惹你生气了?”顾夫人一进门便拉起她的手,带着她坐下,满脸关切地问。
“不是的,我身子没有不适,大哥也不曾……我只是一想到他马上又要去剿匪……”她声音渐低,“我们才重聚没几日……”
顾母了然一笑:“原来是舍不得他呢,我就知道是这么一回事。平章那孩子紧张得很,出门前还千叮万嘱,让我留心你的反应,但凡你有一丝不愿,我绝不能勉强于你。”
林昭贞初时面颊含羞,听到后面感觉顾母话里有话:“不愿什么?顾夫人今夜找我,是要问我什么事么?”
“想必白日里平章也跟你透露一二了,依礼来说,本不该直接问你,怕羞煞了小儿女,只是听平章说你的亲人都……”顾母话音一顿,“我们只好失了礼数,盼你莫要怪罪。平章的心意,你是知道的,昭贞,不知你可愿嫁到我们顾家来?”
林昭贞既羞又愁,羞的是当面议亲,愁的是婚期未定,却注定不久便要分离。
“可是忧心剿匪的事?”顾母掩唇而笑,“昭贞可知,将领是可以携家眷随军的?”
等顾母再出门,躲在角落的顾平韫拽着顾夷恒迎上来。
“娘!林姐姐答应了吗?”小丫头急不可耐。
顾母作势要打:“明年就要出嫁的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让我如何放心放你离家?”
“娘别打趣我了,快告诉我,林姐姐怎么说?”顾平韫拉着母亲的袖子撒娇:“您倒是快说嘛!”
“娘,昭贞她……”顾夷恒紧张得声音发颤。
“平章啊……”顾母垂眸不语。
顾平韫咬唇:“哥哥,你……”
“无妨的,我可以等。”顾夷恒强颜欢笑:“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她答应了!”顾母忽然大笑。她原是存心要逗这双儿女,才故作落寞之态。
“真的?!太好了!我要有嫂子了!娘,您怎么逗人玩,刚才哥哥……”顾平韫原地蹦起,在母亲无奈的眼神中作乖巧状,歪着脑袋搭在母亲肩头亲昵蹭蹭,说到哥哥,才却发现他不见了踪影,但闻不远处乘风中送至耳边的敲门声。
扭头一看,那人扒在林昭贞房外,正殷殷切切喊房中人开门呢。
顾平韫携了母亲的手朝卧房走去,嘴里念叨:“哥哥马上就要娶妻了,还如此毛毛躁躁,您就放心他成家?”
顾母被她这番话逗得咯咯直笑:“小妮子这张嘴,半点不饶人!”转头对顾夷恒道:“挑要紧的话说,说完赶紧回房休息,别借口醉酒赖着不走,不然让你爹来领你回去家法伺候。”
“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当着顾夫人的面敲门?孤男寡女的,我是放你进来还是不放?”林昭贞留了个门缝,瞥见顾家母女亲亲热热地离开,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顾夷恒双手撑门,倒是没硬挤进去,四下看了一圈,放轻声音道:“她们走了,趁眼下没人,让我进来同你说几句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