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跪在乱石滩上,布衣刮出好几道口子,满身泥草交错,明眸含泪映着月光,格外楚楚可怜……正是韩充宇的小妾楚莲衣!
林昭贞厉声喝道:“作乱的是你相好的,叛军断不会伤了你,你松手!”
楚莲衣当即泪洒河滩,凄凄惨惨哭了起来:“韩充宇那厮是个反复小人,今晚变节投匪却不曾派人保护我,他哪里在乎我一个小小妾室的死活。若非我循着过去找夫人,怕是早死在营里了。求您别抛下我……”
“撒手!”没想到楚莲衣看上去柔柔弱弱,不知哪来的这么大力气,她死活挣不开。
此时夜空浮云遮挡了月光,对岸看不清这边情形,已开始拉绳,发现拉不动后更加用力了,身后追兵已近在咫尺,她手悄悄滑向怀中……
“不出两个时辰,他便要夜袭城外大军,黎城黄匪将倾巢而出,与他两面夹击,用大顺军士之血祭旗!”楚莲衣眼看柔弱之姿无法打动她,忽然福至心灵卖了个情报。
猜测得以证实,她更觉时间紧迫,不敢再耽搁:“成!带你走!但你若敢作妖,我把你扔河里喂鱼!松手,背对我!”
楚莲衣也知耽误不得,并不多话,一味照做。
林昭贞伸手绕过楚莲衣腋下,搂紧对方另一侧肩膀,借钱六、张绣的拉力,一头扎进河里,拼命蹬水朝对面游去。
夜色深沉,星月晦暗,她和张绣、钱六中间隔着长河,看不清彼此,仅靠长绳相连,却也在追兵面前隐了行踪,而河水哗哗作响正巧掩盖了她们的动静。
追兵冲到岸边,举着火把四处搜寻,愣是没发现河里有人。
谁能想到,有人敢在深秋之夜强行渡河?
即便发现,又有谁会为抓几个身份不明的人渡河搞生死追击,至多取了弓箭瞎射一通回去交差。
林昭贞控制着蹬水幅度,同时加快了速度,让动静能再小一些。幸好楚莲衣镇定,只在初入水时呛了几口,小声咳出呛进气管中的水后,便老老实实搂紧她的臂膀,腿往下不住收蹬,让身子浮起来,大大减轻了她的负担。
“姐姐,抓住我!”张绣伸手去拉,等人上岸,才发现对方不是林昭贞,“楚莲衣,怎么是你?我姐姐呢?”
“大嫂!”钱六冲楚莲衣身后喊。
“嘘,有追兵!”林昭贞得楚莲衣援手,紧随其后上了岸,她冲张绣、钱六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快进林子!”
张绣回头一看,对岸火光跳动,人影绰绰,吓得双手捂嘴,眨巴着杏眼猛点头,四人利索收起碎衣裳接成的长绳,钻进密林深处。
月黑风高,西北方向那座双锁山着了火,时值深秋,天干物燥,不多时便成燎原之势,映红半边天。
“我的个乖乖,还好没藏山里头。大嫂,咱们快去跟大哥他们汇合吧!”钱六心有余悸,急于投奔兄弟。
林昭贞咬着牙攥紧了拳头:“莲衣已告诉我,韩充宇忽然叛变,是伙同了黎城黄匪,呈内外夹攻之势吞下我军。恐怕不等我们赶到,那边已成了修罗场。他敢放火烧山,说明进军提前了。要想绕过他去找大哥,凭你我这三脚猫的功夫,还要带上绣绣、莲衣两个弱质女流,去了就是送人头的。”
钱六一下子没了主意:“那怎么办?大嫂,我听你的。”
张秀急道:“姐姐,大哥他们还在里面呢!”
林昭贞的指甲陷入掌心,渗出丝丝血迹……她在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去最近的城里,将此事告知朝廷,集合大军前来支援!”
楚莲衣眼珠一转,点头附和:“顾夫人说得对,咱们这样硬冲回去,说不准顾大人还没找到,先死在半道上!还是去搬救兵吧!”
四人达成一致,辨明方向后奔赴最近的县城——百余里外的显城。
衣服湿透,一路上寒风呼啸,此起彼伏的牙齿打颤声,愈发冰凉的皮肤,让每个人心头发紧,却只能相互鼓励着前行。
走了不知多久,一片田地闯入眼帘,其中隐隐约约堆了几剁草,如同一座座袖珍山峰立在那里。
林昭贞灵机一动,招呼大家将稻草拾掇起来编成简陋斗篷披在身上,即挡风又保暖,她们的身子这才开始有了点热乎气儿。
蒙蒙天光中,两三户人家零星坐落在小道旁,其中一户牲口棚里竟有瘦马一匹,驴两头。
“嗑睡来了送枕头,大嫂,我们运气真好!”钱六欢天喜扑上去,驴惊鸣,马蹄扬,险些踢中他的心窝。
“强盗来了!”
一声尖叫划破长空,几户人家老的老小的小一拥而上,手里家伙什菜刀板凳五花八门的,将林昭贞几人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