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颙倒是未想到他竟然将司马睿也算在里面,而且直呼其名,连一句琅琊王都懒得叫了,惊得下意识左右四顾,“主公,小心隔墙有耳!”
刘隽笑笑,“被人听见也无妨,奉天子以讨不臣,隽何错之有?如今司马睿占着名分,不好对他动手;石勒坚甲利兵,本人又极会用兵,与他对上定是一番苦战;李雄宽仁过度,之所以能守住其国,乃是因易守难攻,以及其余人无暇他顾罢了。诸葛公以为氐成铁板一块么?如今就有个机会到了。”
诸葛颙好奇道:“仆愚钝,请主公明示。”
“我听闻李雄打算立其兄李荡之子李班为太子,而你要知晓,他到底做了十几年的所谓皇帝,群臣难道不怕一朝天子一朝臣么?已有不少臣子上书,要立李雄亲子了。”
诸葛颙惊道:“竟有此事!”
他们离巴蜀如此之近,竟然一点风声都未收到,远在洛阳战局的刘隽却了如指掌,由此看来,他手下的探子实力可谓深不可测。
“李雄有十余子,其中有一人特别值得注意,此人名曰李期,此人年少早慧、又是皇后养子,线人说他‘轻财物而好施舍’,虚怀若谷、招纳人才。你说这般的人,如何会轻易居于人下,拱手将君父的皇位让出?”刘隽从袖中取出几封书信,“我已派人装作司马睿信使……”
诸葛颙恍然大悟,“这李期被说动了?”
“他年级尚幼,我并未让人直接与他接触,而是去寻了两人,一是他的生母冉氏、一是他的兄长李越。冉氏出身清贫、轻浮贪财,李越心怀狡诈、嫉贤妒能,只要有这两人,这国祚如何能长久?”刘隽负手看着舆图。
诸葛颙缓缓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难道主公此行,根本不为成国?”
刘隽的手指缓缓点在荆州,“我是不是病得下不了榻,瞒得住一时,瞒不住一世。但我来梁州是为了什么……在事成之前,必须得死死瞒住了!”
诸葛颙躬身道:“唯!梁州上下定尽心竭力,以求全功!”
烛火摇曳,刘隽的脸明明灭灭,“湘州刺史周访去岁病逝,王敦伺机上书请求以亲信陈颁接任湘州刺史。湘州的位置何其紧要,不仅可以牵制荆州,亦可以遥遥扼制巴蜀。司马睿让宗室司马承做了湘州刺史,故而司马睿与王敦在此事上已出现嫌隙,以司马睿给王敦增加属官、仪仗收场。”
诸葛颙屏息细听,在心中揣测刘隽用意。
“如今又有一桩大事,司马睿将诸郡士族门下僮客恢复良民身份,以备征役,又以亲信戴渊、刘隗出镇合肥、淮阴,最要紧的是,那些僮客充作的兵马都给了戴、刘二人,你说王敦此时会如何作想? ”
“如此,看起来他是为了抵御北方胡人,实则是为了提防王敦?”诸葛颙沉思,“更要紧的是,琅琊王氏便是最大的门阀,取了他家的僮客来壮大王室的势力,以他的性情,定然会被激怒。”
“不错,”刘隽满意于他一点就透,“如今梁州的祖公、湘州的周访已尽数离世,朝廷又在北方抗衡石勒,王敦自会以为江南无人能胜过他,如果有人能再添一把火,他定会贸然行事。”
诸葛颙蹙眉,“若是他忌惮朝廷,不敢动手,又该……”
“恕隽直言,南渡诸公眼中,早就只有司马睿而无陛下了。他连近在眼前、给官给粮的琅琊王都不放在眼里,怎么会忌惮千里之外、四面楚歌的陛下呢?”刘隽冷笑道,“故而隽断言,两月之内,王敦必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