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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淮南怔了一下。
手中的箭也啪嗒一声落地,愣愣看着汝阳王从杂草丛中走过来。
“爹,你怎么来……”
“啪!”
他话还未说完,汝阳王便上前,一巴掌拍到他的脑袋上。
谢淮南登时龇牙咧嘴,嗷了一声。
“你,你这个逆子。”汝阳王脸都气红了,捏住谢淮南的耳朵骂道,“你还不快给人松绑,若是太子妃有个三长两短,老子今天打死你。”
说着,汝阳王便又抬起手,作势要打。
谢淮南连连讨饶,“爹我错了,别打了,别打了。”他又对身侧的侍从使眼色,“看什么看,还不快给他松绑。”
侍从立时点头,正欲抬脚走上前,却又停在原地。
“啊,太子殿下。”
顾衿无心去看父子俩演戏,步伐沉稳地先一步上前,走向陆怀归。
他在经过谢淮南时冷睨对方一眼,直把人看得汗毛倒竖,后背生寒。
陆怀归想来是被绑了许久,他唇色发白,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衫,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他一直都垂着头,见到顾衿时都没有抬起。
直到,那只玉白的手伸过来,解开他身上紧捆的绳索。
顾衿离他很近,鼻息间尽是檀香。
他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这般的屈辱,前世他受过太多,谢淮南对他的这点欺负其实算不上什么。
可不知为何,他瞧着视线里那人不住发抖的手。
心中的恨意与不甘似乎消散了些许,取而代之的却是另一种情绪,快要将他的心肺烧灼。
陆怀归探出舌尖,舔了下干裂的唇,声音涩哑:“殿下,我,我没事的。”
顾衿一语未发,将身上的狐裘解下来,搭在他肩头。
父子俩争吵的声音似乎远去了,寂静空旷的林间只剩下他们二人。
顾衿抬手,将陆怀归额前凌乱的发丝拨开。
他沉默了很久,都没有说话。
须臾又伸出手来,紧握住了陆怀归冰凉的手,缓缓往前走。
那力道有些重,陆怀归稍稍挣动一下,便被握得更紧。
仿佛松手了他就会立刻消失一样。
汝阳王还在捏住谢淮南的耳朵打骂,见到两人走来时,又连忙拱手道:“太子殿下,太子妃,小儿不懂事,言行无状,对二位多有得罪,回去臣定好好敲打他一番。”
说罢,便扯住谢淮南的衣领,将人揪过来,“逆子,还不给太子妃道歉。”
谢淮南看了眼陆怀归,又看了看顾衿,不情不愿地开口:“对不起,我不该……”
“道歉就不必了。”顾衿的声音压抑平静。
谢淮南一顿。
汝阳王心下一喜,忙开口道:“太子殿下大度,谢太子殿下原……”
“我们礼尚往来。”
汝阳王的笑霎时间僵在了脸上。
“太子殿下,这怕是不妥……”
陆怀归也怔忪片刻,抬起头看着顾衿。
且不说,顾衿如今身居要职,每每上朝同汝阳王抬头不见低头见,本身就不能因为这种小事闹得无法收场。
再者,汝阳王府权势煊赫,一旦生出嫌隙,对方难免会倒戈向其他皇子,再参他一本,让他丢了储君之位。
可顾衿已经不在乎了,执意要将陆怀归受的屈辱当场讨回来。
“有何不妥?”顾衿面沉如寒冰,“还是说,汝阳王有意纵容,故意指使?”
汝阳王脸色骤变,双膝跪地。
“臣,臣不敢。”
“爹,你怕他做什么?”谢淮南不可置信地看了眼汝阳王,“你不是说,他不过是个荒淫无能,迟早会被废的……”后半截话没说下去,谢淮南便被侍从压着胳膊拖走。
汝阳王瞪了谢淮南一眼,又对顾衿道:“犬子任凭殿下处置。”
侍从将箭取来,递到了顾衿手中。
谢淮南被脱去外袍,四肢被缚,站到了之前同陆怀归一样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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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围观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多是些贵族子弟,探着头往里张望。
谢淮南是众多贵族子弟中的佼佼者,眼下颜面扫地,不免让人心生好奇。
“这不是谢小世子么?他怎么了?”
“听说是得罪了太子妃,太子殿下要惩治呢。”
“可我听说,太子不喜太子妃,多次向陛下请旨退婚,二人感情不睦么,这又是唱得哪一出?”
“嗐,谁知道啊,说不定是要挽回皇家颜面,总不能让太子妃平白无故让人欺辱了去吧?”
“……”
侍从将箭拿给顾衿后,顾衿并没有挽弓射箭。
而是转过头,拉起陆怀归的手。
陆怀归一顿,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殿下。”
顾衿轻嗯一声,将箭和弓都给他。
“拿好。”
随后他抬手,握住陆怀归的两只手。
他微微倾身,下颌贴着陆怀归的发顶,是一个将人半抱在怀里的姿势。
这比之前的距离还要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