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情一怔,头脑迅速冷静下来,又是铛铛两声挡住攻击,二人边防边退,但体力不支,二人皆是受伤连连,眼见着就要撑不住了。
偏偏还被逼退到了死角处,进退不得。
海情松然二人皆是心凉了大半,难道今日真的死在这里不成?
齐小奇带着戏谑的眼神掠过还在垂死挣扎的二人,心道:
真是天真。这老女人以为自己的娘亲和她一样蠢笨么?
随即抬手轻轻一挥,包围在一线的护卫们就冲了上去。
斩首的屠刀即刻就要落下——
海情拼命把松然挡在身后,松然腹中可是已经有了大小姐的骨肉!!
“住手!”谁知一声大喝响起,令屠刀生生止住。
回头惊疑看去,却见那喊话的婆子高高扬起脖子嘶吼,脸上涨的通红。
旁边掐着她大腿迫使她快速喊话的正是齐小奇。
齐小奇面色惨白,手中颤抖着摊开着一张飞鸽而来的信纸,片刻,他颤着手一挥:
撤退!
众人立刻停手往后退走。
“齐公子,这二人……”那主簿婆子犹豫问道。
这二人就不杀了?也不管了?那他们这段时间废这老大劲?!
却见齐小奇颤抖着唇,无声用唇语说到:
“带回去,留活的。”
那婆子心中纳闷,奈何又问不出别的讯息,只得听从行事。这场截杀就这样莫名其妙的终止了。
齐小奇不顾众人的目光,腰背挺得笔直,一马当先领在前头,同时把薄薄的信纸死死攥在手心里没有让任何人看见内容。
他只是强撑着没有倒下,信中说:皇帝陛下下诏,二小姐被捕,已经被打入大牢!
明明走之前还好好的,为何突然……齐小奇不明白,难道是桃夭王女那边出了问题?
他要稳住,决不能让身后这群趋炎附势的东西知道现在二小姐失势的消息。
驾!齐小奇一挥马鞭,马儿嘶鸣一声奔跑起来。
却在片刻再生突变。地上的绊马索猛地升起,将齐小奇一行人纷纷绊倒在地。
趁众人慌乱之际,有两个衣袂翻飞的白衣人伸手迅捷的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挟走了松然和海情二人。
“什么人这么大胆?!”那为首的主簿婆子仓忙爬起,追着质问,“我们这可是奉了房启秀房大人的命办事,你们有几个脑袋抢人?!”
无人搭理,两个白衣人如鬼魅般消失在树林之间。
婆子还欲再喊,被脚下一人扯住了裤腿。
齐小奇挣扎起身,摇头示意她闭嘴。继续撤退!
主簿只得嗨呀一声,把柔弱的齐小奇扶起来。心中暗骂男人就是麻烦!
面上却是紧张兮兮的给齐小奇拍灰,“齐公子没事吧?你要是受伤了我可是难辞其咎啊,那房大人不得赏我板子?”
提起自己妻主,齐小奇眸中一暗,躲开对方悄摸占便宜的手,无声道:“下令回去。”
“是!”主簿也不在意的收回手,暗自咂摸评价齐小奇身材不错。
但在齐小奇转身之后,她朝着白衣人消失的方向瞪了一眼,啐了口唾沫暗骂:
听男人的话来办事就是晦气,到手的鸭子都飞走了,这叫什么事儿!
——
再说松然和海情获救,这两个神秘白衣人武功实在高超,就连海情都还没看清招式,他们竟然已经成功奔逃出了好几里路。
直到他们被安置在一间悬崖下的茅草屋中。
他们才得以见到神秘人的尊容。
“淼慧仙长?!”海情惊呼出声。
松然也是诧异不已。
淼慧道姑一路奔袭却不见丝毫疲惫之色,此刻也是衣袂飘飘道骨仙风。只是沉静地嗯了一声,手下干脆地往前一送、一推、一按。
“唔!”只听咔哒一声,松然脱臼的胳膊便归了原位。
松然冷汗淋漓,身上还有诸多剑伤,颔首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
“淼慧仙长你怎么知道我们……”海情当即就想追问,被对方打断。
淼慧道姑淡然起身,吩咐:“先疗伤。”随即就走出了屋子。
一旁一直不言语的白衣女子上前,就给二人处理起伤口来。
海情还算轻伤,自己又懂得包扎,忙按住女子给她脱衣服的手,“我自己来吧!多谢这位仙长了!你是淼慧仙长的亲传弟子吧?刚刚这一路上领着我这么个大活人,轻功纵越山林丝毫不见吃力。这般身手,实在是高手啊!”
海情真心实意的夸赞令面前这个年纪不大的道姑微微红了脸,再也绷不住沉默的冷脸了,说:“都是师尊悉心教导的缘故。多谢姑姑夸奖。”
小道姑看海情真的会包扎就走向了另一边的松然。
松然在刚刚海情姑姑解开衣带时就转身背对了过去,如今条件有限,他也不敢随意开口要求什么分房上药这种事情了。
眼看着是一个年轻的小道姑给他上药,他死活不肯松手放开自己已经划得破破烂烂的衣服。
病人的不配合让小道姑皱眉斥责:“我乃世外江湖人。再说医者心中无女男,难道你还有继续耽搁下去让自己流血而死吗?”
松然一顿,被道姑趁机抓了手腕摸脉,接着又被训斥:“你若再耽搁,你腹中的孩儿就要滑胎了。”
松然:“!!”
海情听闻这话立马急了,匆匆裹好自己跳下床来。海情被安置在床上,而松然则是被淼慧道姑一把丢进了竹椅子。
海情踏踏走到旁边,“快快!松然莫要扭捏!这可是大小姐的骨肉!”
“是松然不懂事了。”松然也不敢再推辞,只得垂着脸任由对方治疗。
等二人全都包扎妥当,淼慧道姑拿着两套布衣进来,先是吩咐小道姑端盆清水进来,边说:“这都是我们往常放在这里的东西,这两套衣服是我两个弟子穿过的,均已清洗晾晒干净。你们先换上,我方才已做好饭食,即刻便可食用。”
“至于你们的疑问,吃饭再议。”淼慧依旧沉静,说完便又出去了。
“好。”海情忙接过来:“多谢仙长!你费心了。”
一旁的松然跟着道谢。心中惊讶于淼慧仙长早就是一观之主了竟还会下厨做饭,但偏偏一身白衣洁白无瑕,丝毫看不出她干了这些杂活。
一旁的海情一看就知道松然想的什么,笑道:“淼慧和家主是挚友,当初也是从小道姑做起的呢,这些事情她们修行的人谁都会做。”
说着推了把有些怔怔的松然,催促道:“快去换吧。咱们也是福大命大啊。”
松然也觉得庆幸。
但这份庆幸在饭桌上全然化作了震惊。
“我姐姐?!仙长您说是受我姐姐的嘱托来救我?!”松然惊得差点摔了碗。
淼慧道姑点头:“正是。你姐姐遭逢大难,如今正是凤凰涅槃之际,不得分心,便托我照顾你。我算到你此次江南有难,便一路跟随。”
海情也愣了。卫大小姐?卫丞相一家当初不是谋反的逆犯吗?!所有女眷当初都被斩首了啊!
一旁的小道姑没忍住,补充道:“卫小姐可不是常人,吃了这多般苦楚,如今她已经杀回京城去,不久后卫公子你也可以脱离奴籍恢复你翩翩世家公子的身份啦!”
饭桌上的小道姑活泼许多,说起卫大小姐毫不掩饰言语之中的钦佩之意。
松然浑身战栗,还未张口早已经泪流满面。
他姐姐还活着……
一时之间饭桌上都被震惊的无声了。
海情震惊之余含着担忧,忙过去顺着松然因为伤心不断抽噎的脊背。
“松然呐……这是好事啊,但也不要太激动了,毕竟你肚子里还有个小的呢。”海情心疼的劝道,“再说了你也还没吃东西呢,这几日你都胃口不佳,再加上这般激动自己身子恐怕也受不了啊!”
一旁的小道姑也跟着附和,点点头:“是啊是啊!你可得好好保养你自己!要不然卫姐姐会担心的。”
话是这么说,但小道姑担忧的想,她今日给松然摸了脉,这人虽是这两年生活好些调理回来些许,但先前进了趟教坊司那样磨磋人的地方,也实在是亏空太过了。
若是不小心一些保养,这胎孩儿恐怕也是艰难呢。
一旁的淼慧道姑静静看着松然痛哭流涕,等了片刻后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山中简单,时间又匆忙。刚刚淼慧道姑就是简单的切了几个红苕又倒了碗米进锅,煮了一锅较为粘稠的红苕稀饭。
又迅速的去山上摘了点野菜炒了炒,便凑出了这顿饭。但某种程度上来说,松然和海情都是受了伤的人,吃清淡一些正好。
如此简陋的野菜红苕在淼慧道姑的举手投足间竟然能让人看出鲜脆可口和软糯香甜来!
等等,看走神的小道姑甩了甩脑袋,就算是师尊也不应该在人家哭的这般伤心的时候大快朵颐啊!
松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在凳子上弯成弓状抽噎,头埋在自己的腿上。
“师尊!”小道姑没忍住喊了一声。
淼慧道姑微一挑眉,无奈的放下筷子。接着从怀里掏出一个些微褶皱的信封递给对方。
小道姑立马双手接过,献宝似的跳到松然跟前,忽的像是想起什么般端正了身形,暗中觑了一眼自己师尊的脸色,轻咳一声作沉静状开口:“松然公子莫要哭了。这里是卫小姐的家书一封。”
家书?
松然赫然抬头,一张脸早就哭花了,泪眼婆娑的接过信封,声音沙哑:“多谢仙长……”
小道姑立刻把信塞进松然怀中,然后端方肃静的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坐下后又悄悄瞥了眼自家师尊的脸色,很好,没有变化。
松然颤抖着手展开信纸,看见那熟悉的字迹时泪水又瞬间弥漫了双眼。但此时他破涕为笑,笑着擦擦泪继续看了下去。
信的内容不多,却让人安心:
“吾弟松然,姐姐一切安好,你且放心。当初家中忽然遭难,我们姐弟被迫分离,原本以为就是诀别了,却不想帝师大人心有明镜,冒险相助。”
“帝师与娘亲合力隐瞒,以一死囚代之救我于囹圄,遭逢生死一劫,我已蜕变如刀。得知真凶后我隐瞒姓名入了军营,搜集证据、积蓄力量。若要挣得清白,便得烈焰重生。”
“愿松然原谅姐姐不来救你,当初我刚出牢笼又陷深渊,实不敢贸然去教坊司救你。今闻吾弟已经觅得良人,吾心甚慰。”
“不可贸然行动,安静等待,姐姐不日接你。”
“姐卫青娴,留。”
“啪嗒”一声,一滴圆滚滚的热泪浸湿了笔墨。
松然读到此处,手心紧攥,捏皱了信纸而不自知。
……
“我要继续南下,”松然坚定地拒绝了淼慧道姑的提议,“仙长您说得对,此时回房家并不不可,但松然还是想竭力一试。当初承诺了家主开辟海商一途,如今松然已经完成了最艰难的开头,又怎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呢?”
完成了委托的淼慧道姑欲要告辞,本想若是松然就此结束行程,她便可以顺路将人护送回京城,但松然坚决不同意。
得知了姐姐安然无恙的消息,松然精神大振,连身上的伤都愈合的快了些。
海情从旁叹气,对淼慧道姑说道:“仙长你们就先行回去吧。松然既然决定了,我就陪他一起留下,他说得对,不若完成了这边的事情再回去也算是圆满。而且左不过还有一个多月了而已。”
淼慧点头,便携着弟子翩然而去了。
松然这才转身拉住海情开心道:“姑姑!咱们快去华亭吧,早早办完事情,我便可以堂堂正正的回到妻主身边了!”
松然心头一片火热,眼中全是对未来的憧憬。
等他再次回到妻主身边时,他将不再是罪奴,而是卫家公子卫松然。
他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的拥有妻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