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惊愕后,妩秋下意识伸手朝男人脖颈掐去。
斩草必要除根。
双手抓住那人的脖子,只是微微用力,微不可察的呼吸声几乎断绝,她蓦然松手。
仓皇退开几步,妩秋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手,什么时候变得仁慈起来?
有很多理由可以放过他,让她惊讶的是,这些理由成为了理由。
深黑眼眸流露出几分阴恻恻,妩秋站在原地半晌扯过披风离开。
接下来的几日她成了东宫的常客,不再试图了结他,每日只是看他几眼又很快离开。
或许是想看看他什么时候断气,又或许是在欣赏容恪难得一见的狼狈模样……不管是因为什么,这段时间,妩秋算的上风雨无阻。
有时碰巧还能听一耳朵太医的诊断,无非是说情况已然稳定,是否醒来得看天意。
鲜红嫁衣从房梁一跃而下,径直走向床榻掀开帐子坐下。
呼呼雪风拍打紧闭的窗扉,一如妩秋此刻不平静的心情。
屋子里太暖了,熏香阵阵,暖的腐蚀了她的思维,混乱了她的头脑。
她拿出从祁沿那里拿到的东西,瓷瓶打开,是一粒药香纯粹浓郁的丸药。
便宜他了。
妩秋掐住容恪的下巴,将药丸塞了进去。
她得承认,确实对他产生了几分愧疚,不想让他死,那就让他活吧。
两清过后,再说其他。
掀开的床帐晃荡下来,轻巧脚步声远去,偌大宫殿恢复了冷清。
苦涩的滋味填满口腔,虚弱昏迷的太子适时睁开眼眸,缓缓起身,潋滟的桃花眸中万分清醒。
冷淡的视线落在仍在晃动的珠帘,他咽下喉中的丸药,什么情绪都没有。
之后,她没有再来。
前线战事转危为安,太子醒来,喜事频频让沉寂压抑了大半年的皇宫终于鲜活起来。
东宫,院首号脉确认容恪无碍后,容怡和曲无疚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来,就连一向喜形不露于色的帝王连日来紧蹙的眉头亦展开。
“尽善,去给你母后去个信,让她安心。”
容怡欲上前两步跟容恪说话的动作停下,看了一眼父皇,最后把满眼泪花的曲无疚一道扯走了。
随后,容逸屏退左右,坐在榻旁摆放的木凳上像个寻常人家的父亲看着靠在引枕元气大伤的儿子。
而他不露分毫,从容对视。
“父皇。”
“如何会伤重成这样?”
容恪垂下的眸光一闪,说出口的话温和又理智:“无尽蛊之能超出了儿臣的意料,轻敌之下不慎被抓住破绽。”
帝王审慎的目光落下,他面色不改,似是实话实说。
“是吗?”
“父皇认为是为何?”
容恪四两拨千斤,容逸轻缓笑了下,肃穆威严的面容透露出别样的意味。
“倒与尽善说的一样。”
他好似信以为真,又或许是轻拿轻放。总之,这个话题结束了。
“好生休息。”龙袍垂落,日理万机的帝王并没有多少时间关心自己的儿子。
走出屏风,高大的身影停下,似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开口:“近日东宫跑进来一只猫儿,朕瞧着是来找你的。”
帝王背对着他,显得那道身影格外不近人情,声音充斥着酷冷与严苛。
容恪唇角和缓的浅笑散去。
“父皇……”
一声嗤笑,容逸不留情面地继续道:“谨轻,若是你管不住,便早日将它放出去,好过来日伤于利爪之下。”
沉重的大门打开又阖上,容恪悬起的心一直没能落回实处。
“千越。”
黑影即刻出现,来不及请罪,就听一道沉冷略显急迫的吩咐落下:“立刻去探严坞近来的动向,另派一队人去邺城……”
后一个倒能说通,就是前一个……
严坞与甘霖一样是陛下的人,殿下刚刚醒来怎么让他去查陛下的人?
千越不明所以,但还是当即领命。
严坞的行踪并不难查,陛下派他随候皇后左右,自然与皇后一道离开皇城。
千越入东宫回禀的时候正赶上容怡来探望皇兄。
待千越附耳说了些什么后,容怡明显察觉到皇兄紧绷的心绪稍稍放松。
方才,他心不在焉的厉害。
千越退下。
容怡一一禀告政务,说完颇有些忐忑地盯着容恪的脸,生怕他露出一点不满来,所幸并没有。
容恪轻轻颔首:“你做的很好。”
落在容怡耳朵里不亚于仙音入耳。没有出错就是万幸,未曾想还有意外之喜。
“有几点,日后处理时可多多思虑。”
他有心教,容怡求之不得洗耳恭听。
自容恪八岁离开皇宫拜入玉山派后,兄妹俩再也没有像现在这样花一下午的时间对坐而谈。
如此良机,她顺带将许多关于政事的疑问提出,容恪耐心地一一作答。
明纸糊的窗映照的白光渐渐暗下,容怡惊觉已至傍晚。
她颇有些懊恼:“抱歉皇兄,刚刚醒来该好好休息的,我却让你这样劳神……”